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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的寒假前后,看到刚入学的研究生们也在忙着应对考试,想到各位最终大都要走上临床一线,那么在攻读学位期间能够腾出多少精力来好好思考一下西医与中医、多读一些中医经典?毕竟做医生尤其是搞中医注定是要多读书的,研究生阶段正好是研读医学的第一个阶段,但读什么书、怎么读却是有讲究的。
提起这个话题,还源于在最近一次某项目论证会后闲聊时国家重点学科中医文献所某教授的一个询问:“你们怎么看当前一些研究生热衷于火神派或经方派?”私下沟通的共识是:这些门派很大程度上是在搞噱头、是误人子弟、是一种骗局!火神派或经方派可谓是当今最为红火的两大中医门派,以至于,现在如有人胆敢公开鄙视其一都一定会遭到无数的指责或蔑视,毕竟当下是“躺着也可能中枪”的时代。
1、业医切忌有门户之见
我师曾反复谓余:“无偏不成派!”,业医最忌有门户之见,以偏执门户之见应对纷繁多变的临床见证必将误人误己。一些火神派中医常自诩疗效如神,在其眼中“百分之九十的癌症病人都是阳虚证”、“几乎所有的发热都是虚阳上浮”;在经方派人的眼中见不得对经方随证化裁、经方只可加不可减、经方用量的比例更是万万不能改变的,否则疗效就不会好,否则就是不属于经方派。
关于学派,我在“略论中医之学派”(发表于《医学与哲学》2012.12A)一文中已经指出学派的共性之一是“偏”。文中引用了孟河大家费伯雄的观点:“天下无神奇之法,只有平淡之法,平淡之极,乃为神奇!”年轻中医喜欢搜集名医验方,诚然,中医治病最终多要落实到选方用药上来,经方自然是最能经得起疗效考验的验方了,但如何用经方则最能检验医生水平高低了,“处方则一成而不易,用法则万变而不滞”(王子接),叶天士最善用经方,灵活到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地步。
伤寒派弟子无不推崇的经方大师曹颖甫先生最善用经方(著有《经方实验录》),其实是最擅于经方加减化裁的大师。曹先生评价伤寒温病两派是这样表述的:“温热家立说并非不可,时方轻方并非全不可用,但当明其与伤寒经方间之师承贯通处,然后师经方之法,不妨用时方之药,且用之必更神验,此为亲历之事实,所可忠告于同仁者也”,这种认识实为中肯。事实上,叶天士、吴鞠通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渊源于仲景,如《临证指南医案》随处可见“宗仲景法”、“仲景圣训”等表述,《温病条辨》之首方即为桂枝汤,可见后人人为的把寒温两派割裂开来是多么的无稽之谈。
2、追求活变是古典中医学辨证论治最基本的特征
辨证论治被认为是中医的特色与优势,但“辨证论治”四字只是最近70年来的表述,古人的用词是“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仲景)、“随证用药”(东垣)、“随证调治”(丹溪)、“随证施治”(景岳)、“随证变法”(天士),诸贤无非强调的是《黄帝内经》临证要“谨守病机,各司其属”,病机变选方用药亦当随之而变。金元·李东垣在《珍珠囊指掌·用药法》提出:“夫用药之法,贵乎明变”、“用药之际,勿好奇,勿执一,勿轻妄,勿迅速,须慎重精详,圆融活变,不妨沉会,以期必妥,药于是乎功成”。东垣感叹道:“惜先贤未有发明,后学因而弗讲,其误世也,不既多乎!”
学中医要多读书的原因就在于从前人的经验中寻找临证活变施治的技巧,提高临证活变思维能力,叶天士、徐大椿正是经过饱读经典而后为大师。
在我看来,历代中医学家能够做到“辨证论治的活变”并达到顶峰造极之水平的,应当首先叶天士了。可惜,当今中医领域,与人们对张仲景经方的盲目崇拜相比,叶天士的众多好方好经验好思想却仍然被埋没在书本里。近300年来真正能够既深知张仲景又谙熟叶天士的中医人并不多,知名的仅如尤在泾、吴鞠通、王旭高、张伯龙、丁甘仁、秦伯未、程门雪、章次公、蒲辅周等。
叶天士只给后人留下总计大约5000诊次的医案和几篇短文,但这些内容远没有仲景的书好懂。我读反复研读20年了也没能看懂多少。这些年,曾把能够搜集到的凡是与叶天士有关的专著全部拿在手上——先后总计接近二十本,一点点一遍遍的翻着,甚至连网上电影《医痴叶天士传奇》、今人瞎编的传记《叶天士传奇》等也没放过。我的体会是:早期有徐灵胎、程门雪的叶氏医案评注可读性最强。近期的,中医科学院的陈克正先生所写《叶天士诊治大全》和我校孟澍江老的高足张文选教授所写《叶天士用经方》值得反复研读,潘华信的《未刻本叶天士医案发微》也很有味道。新近孙曼之的《叶天士医案评析》尚未搜来拜读。但另外不少有关叶天士的专著则是根本没有吃透和领会叶天士。
值得一提的是程门雪总结王旭高《西溪书屋夜话录》治肝三十法而成的歌诀,是对叶天士治肝法的极好总结,很是实用,以及陈克正先生总结出的“叶天士杂病论”真是出神入化,被我列为必背篇目。张文选教授总结出叶天士对经方的活学活用及诸多创新理论,该书让我们知道原来叶天士对张仲景的研究比经方派们更深入、更透彻,其在书中的表述值得玩味:“叶天士是经方传人、仲景之功臣,是名副其实的伤寒家”,在张教授看来,古今众多伤寒家不过是注解了伤寒杂病论而已,许多的东西不过是文字游戏,但叶天士对仲景思想与经验的应用、发挥、创新是无人能够比拟的!
3、研究生阶段如何选读中医经典著作
(1)读书要博。
“盖医之精义,皆具于书”(王子接)。读中医书,如果只看伤寒,只看温病、只看经方,只看寒凉,只看火神,只看脾胃,等等,无疑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拘泥于“一家之言”总是危害多多。 相反,读伤寒杂病论会学到什么是辨证论治、什么是整体观、动态观、什么是量效关系、什么是寒凉什么是温补等等;读温病学派书可以学会面对另外一种疾病状态下该如何应对。
伤寒方可以疗杂病,温病方也可疗杂病;读刘完素可知邪气从化理论,读丹溪书不仅可学会滋阴法更可学到郁、湿热、痰、瘀互结理论;读李东垣不仅学会脾胃更可学到随证用药、随时制方之技巧;读火神派书可学到临床如何辨别阳虚寒盛证;读天士之书方知如何应用经方如何创新中医理论等。举这些例子,仅仅是凤毛麟角,我总是不明白叶天士、徐灵胎等人为什么能够读那么多的书,并且,他们对读过的书都能够娴熟的应用与自己的临床上,叶天士对古人从内经到仲景,从金元四家到明代张景岳、喻嘉言、缪希雍等人特色经验与思想都有吸收和发挥,活化应用到临床,想必叶天士之天资聪明远非常人所能企及。张景岳之于中医的贡献也是多多,不能仅仅认为其仅属温补派,其八纲辨证思想也很有创见,所制不少处方连叶天士也喜多用!
清末名医赵晴初(著《存存斋医话稿》)曾谓:“医非博不能通,非通不能精,非精不能专,必精而专,始能由博而约。吾绍前辈金士哦陈念义以景岳全书为枕中秘,其案头只一册临证指南,俞根初案上只一册仲景伤寒论,可见心得处不在多也。然无心得者,不得以此借口,欲求心得,正非多读古今医书不可。盖不博,亦断不能约也”。中医历代名著精品很多理应都有所涉猎,了解各家学术的是源流、实质、特色、技巧及其适用范围或不足等。这些年,除了四部经典、汉唐名著、金元四家外,我更喜欢多读一些清末民国医家的书,如张锡纯、张山雷、周学海、唐宗海等,因为我相信那个时代的医家都有内经、本草、伤寒、温病等经典的扎实基础,都有大量的临床实践经验,都是没有机会走上仕途的聪明人,中医传统文化的功底都非常扎实,他们对中医的领悟在某种程度上更贴近真实的中医世界,所以可以多读。
近代中医知名者甚众,许多经验读来多直接可启发用之于临床。如北京四大名医中只是早年读过施今墨、孔伯华,上海名医通过《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集》有所了解,金陵名医张简斋(有“南张北施(施今墨)之誉”)、邹云翔(肾病大家)、张泽生(跟师张伯卿、贺季衡)、曹鸣皋(吴门医派清代御医之后)、陈亦人(伤寒大家)、周筱斋(我校医史和方剂专业创始人)、孟澍江(温病大家)等医书所读不多,好在我师周仲瑛老跟随这些老老学习和同事过——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一起查房、病案讨论、教学研讨等机缘,从渊源而言算是不外。读过且印象深的还是蒲辅周(尊崇叶天士,以善用经方、小方灵活化裁并推崇杨栗山的升降散为特色,更以战胜乙脑和作为现代御医而闻名于世)、岳美中(善用黄芪疗肾病、对辨证论治独有卓见)、秦伯未(《谦斋医学讲稿》)、章次公(善用时方、辨药理组方配伍)、任应秋(内经大家)、刘渡舟(伤寒大家)、方药中(《辨证论治七讲》)、赵绍琴(善用叶天士经验治温病)等老先生的书,正是这些高人在古今汗牛充栋的中医典籍中找到了“辨证论治”这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应作为重点研读对象。此外,1991年全国第一批名老中医的专著都可以搜集到手中或者把首批国医大师的早期的代表性专著拿来多多研读。我初入中医之门时偶然买了本《名老中医之路》而“结识”了许多名老中医着实受益匪浅。其实,全国各地都有真功夫的名医,我如对武汉名医章真如(《章真如医学十论》)、山西名医黄杰熙(《医经秘传》、《本草三家合注》等)都佩服有加,四川陈朝祖先生《中医病机治法学》也非常有特色,值得一读。
去年,王永炎院士连续发表医苑丛谈:谈治学、谈素质、谈诊疗、谈境界、谈发心等,很有见地,都是王院士医教研辛勤一生的经验、体会,这其中也重点谈到如何读书的问题,值得后学跟进效法。
(2)书要读透。
“浮躁”是当今社会共性心态,做医生、学知识,做学问,连“一知半解”都不是的刚刚起步者评论起别人来最容易忘乎所以。曾遇在某名派的弟子看过病的人被告知其舌质瘀紫当有血瘀该用大黄蛰虫丸时,我知道这位弟子已经把其老师的经验学歪了——先入为主了。另有某大侠跟知名导师读博士三年,其间跟师抄方的时间仅仅半年每周一二次加起来不过五六十次而已论文自然也做的不咋样毕业时还被老师责备功底不实心思不静而没同意留在身边,但几年后不知怎么搞起了某派某沙龙,扛着老师的大旗拉起一帮媒体和中医爱好者来一起忽悠病人,但其所言所行与其老师早已相去十万八千里了啊,很有意思。
就学术而言,学派之间无高低之分。火神派对中医是有很贡献的——至少厘清了阳虚寒盛这一常见病机的理法方药了。但学习它而不应深陷其中,而是要全面看、整体看,不能先入为主凡病凡人皆阳虚。据说这几年连续召开的全国扶阳论坛会议去听的人多是失望而归称大会如同传销一片乱哄哄之后便如鸟兽散,这归根到底还是对阳虚寒盛病机证候研究不深火神派的学术根底尚浅之故,期待今后会有改观。
在研究生阶段跟师学习,如果此前不能把老师的全部学术思想与经验通过了解透彻,如果不能把老师的学术渊源吃透,那是很难能够有收获的!想起几天前,身边早已在业界小有名气病人群中极有知名度的的某主任告诉我:“搞了20多年的中医,到现在经过先生的点拨才真正知道伤寒与温病的的区别所在”,我说:“现在能搞懂也不晚啊!”
(3)读书偏执一家危害多
想想中医几千年来这么多的名著可以拿过来研读,实在是一种享受。徐灵台曾自述精读千部泛读近万部中医著作,实在令人羡慕!现在有人要么拿一部火神派书籍深陷其中,要么把精力全都放在一部《伤寒杂病论》上,甚至只专注于其中的“方证”一端,实在有悖于“经典的魅力”所在。
我想,若是张仲景知道此事,他也一定不会很高兴。也许张仲景会疑惑的问:“我之后的两千多年中医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发展吗?我也不过只是学用了《黄帝内经》中的一点点东西,并把我的治病过程如实记录下来而已,用得着这么捧我吗?你们要是想学我的话,还是去读读叶天士吧,他才是真正知我的人”,呵呵,我想:张仲景之于中医的价值绝不仅仅是在经方方药本身,如临床固执于经方或方证相应,容易趋于缘木求鱼。
学医固然要学方尤其是经方、验方,上工如叶天士、蒲辅周们所记古方可谓多矣,但其临证也是“随证变法”、灵活组方,毕竟“方从法出”、“法随机转”,况“古方伙矣,岂能尽记。纵能尽记,而未能变通,虽多奚益”(赵晴初)。《中医方剂大词典》备有古今名方10万首岂能方方尽记?
就火神派而言,读过郑钦安、黄元卿的原著学过祝味菊、吴佩衡的经验之后,我更加确认中医临证最终还是“辨证论治的活化”而已。有位我指导的本科生毕业时送我一本《圆运动的古中医学》,告诉我该书如何火热了得,我换个角度与他沟通一阵这学子便豁然开朗说道原来如此。
(4)旧书复读可求新解
即使是四大经典,在本科阶段学习只是选择性学习和强化记忆,似乎有所理解而已,但随着临床实践体会时日的增加,所读其他著作的增多,必须重新系统重读这些经典著作,也包括其他既往读过的好书,“旧书重读”是一种享受,每每会有新解!
记得我本科毕业回到家里发现只有两本书最有价值:一本是就是1976年版《蒲辅周医疗经验》,另一本是《叶氏医案存真疏注》,都是学校图书馆作为旧书淘汰而被我几角钱买下的。正是蒲辅周老先生及其弟子的书籍引导了我走上后来的读书之路。
印象深的还有最初读的焦树德老的《从病例谈辨证论治》、《张伯臾医案》和《增评柳选四家医案》,当初读之的体会是似懂非懂,但现在重读后的体会则是提升不少。焦树德老不仅在风湿性疾病功夫了得,对辨证论治的思维底蕴相当深厚,该书不失是一本中医临床敲门砖。张伯臾老是丁甘仁弟子,作为著名五版《中医内科学》教材的主编(我师周仲瑛和董建华老是副主编),他们是真正践行“辨证论治”四个字的现代名医。《增评柳选四家医案》可作为后人领略吴门医派用药思路的入门教材,其中的孙评最引我关注,曹仁伯所创瘀热汤曾上我久试不厌,全书比起《丁甘仁医案》和《临证指南医案》都要易懂。
4、结语:
古今中医著作汗牛充栋,今人再没有叶天士那种博学、多师、勤实践的机会,也没有徐大椿那种泛读万余本精读千余部的能力,多读医书的同时还要学会对古书中的经验与学术观点进行客观评价和吸收的功底。王孟英、徐大椿都曾批评古代如苏轼、吕晚村那种搞文学儒学的高手随便来写医书,后者误人无数。
在读书过程中,还要谨记袁枚《随园诗话》谓“双眼自将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这不仅要后人在读史中要谨慎之处,读医书更要如此。读书学习,最终还是要在临床实践中去证实去发现,否则,书读得再多,反而偾事!
魏荔彤(著有《金贵要略方论本义》)尝谓:“夫士君子立言,不有实学,焉能附于古圣贤之末;非有卓识,又安能窥夫古圣贤之心"。自知学识尚浅读书尚少临证功底尚不深,本无资格在此漫谈读书经验和评判各家学派,但较之于初学中医者而言,抛砖引玉之心至诚。学医尤其是学习中医本身就是个“苦差事”——仅就读书一项就要比学习西医辛苦得多。中医重要经典名著、名派很多,多多涉猎,择其善而研读,不至于走偏偾事,害人误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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