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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修园认为伤寒之要是保津,并将这一理解杂糅在他的论著当中。同意他的观点,那么伤寒六经是如何体现保津液的,又靠何药作为载体呢?
与麻桂姜附等不同,甘草参与了伤寒六经传变的几乎所有大事件。伤寒一百一十三方,甘草占据七十方之多。可见甘草在伤寒中之凸显地位。甘草于伤寒之用多被冠以调和诸药之说。那么区区“调和诸药”就能让医圣将甘草作为添头奉送之品频频缀于文案之末?巴豆甘遂的峻烈之性又岂是甘草可轻易缓解?乱世需用重典,矫枉难免过正。仲景戮力驱遣甘草只为峻烈之药做些水津保障,从不干扰药物的峻烈之性。
摘取数方略做例析。
太阳篇发汗剂麻黄汤用炙甘草一两。麻黄发汗是需要大量的水液作为物质基础的,不然体液在麻黄解表过程中消耗巨大,鼻衄便血就接踵而至了。炙甘草提供足够量的水分才给了麻黄纵横恣肆的机会。麻黄桂枝是否梦幻组合很难讲,但即便只有麻黄甘草汤此“两拗”也是要发汗解表的。
炙甘草汤用甘草四两。扶花绿叶变身主将,仲景有深意。“脉结代,心动悸”此等简略方证使后世医家对仲景颇多埋怨:简单的结代心悸如何与大队地黄阿胶钩挂理解?实则此是仲景苦心,不按常规言浮沉迟数,突兀出一个结代脉合并心动悸。仲景以六个字展示出身体严重水液不足,纲纪已然大乱的危险状态。再不积极补充涵盖营养的水分,人就留不住了。仲景怕为医者思维发散,天马行空出诸般炫目想象,以致贻误抢救时机,才印定眼目,提醒为医者此时补水摄津才是王道。那么此种脉证是否提示其他方面就很安泰了?应该不是的。可能此时病人正在发热,在剧烈咳嗽,在腹胀满;在等待麻黄桂枝定喘,在等待硝黄承气攻下。但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要等身体平复一些才能处理,不然真成了治病不治命了。
另外,应用炙甘草汤后水钠潴留的肿满、血压高也可认为是体内已不缺水的过表达而已。毕竟甘草不是关木通,它没有直接损伤肾器官,他只是让泌尿系统暂时忙乱不堪罢了。
阳明主方白虎汤证。“表有热”必然气血奔涌,津液的无形耗伤加大。里是寒是热就暂不追究了,但是有热就要补水,结果白虎汤里便有了甘草二两。
四逆散用甘草就更加说明问题了。四逆散药只四味:柴胡、枳实、芍药,甘草。原方散剂,以容量极小的方寸匕做计量单位服用。柴枳芍皆不峻猛,扶正调和之说真真可笑。那么此时用甘草能否有更合理一些的解释?试想暴怒之下,病人的神经系统由平日较为松弛变为紧张,其物质能量消耗骤然增大,而身体短时间内难以供给,矛盾之下,中枢发出的指令难以贯穿周围神经,致使神经系统的无序表达:心悸、腹泻,失眠等等出现就不奇怪了。用柴胡白芍舒缓紧绷的神经,甘草补水加速物质能量交换以提供更多的营养给神经系统。神经恢复后肢麻拘挛等四逆症状也就会无形消解了。如此四味方药组成已然是高度完备的体系了。方后后人杜撰的加减法则,后世的逍遥散、柴胡疏肝散什么什么的便都露出浮云真面目了。
少阴证麻黄附子细辛汤与麻黄附子甘草汤。二者仅差一味药,条文序号相连,前者为“始得之”,可任攻伐;后者“得之二三日”,体液消耗明显,仲景以甘草易细辛谨慎发汗,顾及津液并及时补充。不同的疾病阶段,虽有相同或相近病机,仲景所处方药也是考虑身体津液及物质能量补充的。
有左倾就有右倾,中间路线是难寻的,世事人情莫不如此,经方下的人体可得例外?举几个不用甘草的例子。
逐水十枣汤。水多了,且不问为何多了,总之是要排的。这就与甘草有关联了。日本汉方大师汤本求真先生认为甘草大枣作用类似:缓急迫之用。既然遂芫戟个个峻烈,何不甘草大枣同用?同用岂不更能卸下这雷霆万钧之势?想必是甘草冲淡了逐水之力。一面泻水,一面干扰?故而单用十枚大枣勉力而为了。假如泻得太过了也有可能要重新烦劳炙甘草汤了。
五苓散、大小陷胸也不用甘草,道理大致相同,善后也大致相同。
厥阴篇当中并无太多区别于三阳、太,少二阴经的汤方,就不再援例赘述了。
伤寒方无疑是峻烈的,但它的峻烈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充足的津液作保障,仲景在他的药物序列中选择了炙甘草担此大任,贯穿始终,尔后演绎出精彩无数,也引醉豪杰无数。
总而要之,依上认识大概可给伤寒做个较为形象的比喻:千年方证做根基,保津补水的甘草做主干,上面是结满了芩连栀柏与麻桂姜附的参天大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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