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伤寒“六病”之病位特点缘由

李国栋

《伤寒论》第1条曰：“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太阳之为病，就是太阳病证。本条是太阳病证的提纲。太阳病证是反应在人体表部的实、热病证，具有脉浮、头项强痛和恶寒的特点。脉浮为病位在表，如经曰“脉浮为在外”“浮为阳”，浮为阳，就是表为阳，外就是表。头项亦为表，恶寒是表证的特征。
太阳病证，简称为太阳证。如48条：“二阳并病……若太阳病证不罢者，不可下。”220条：“二阳并病，太阳证罢。”
《伤寒论》所谓“太阳”，有三个含义：一为太阳病时，二为太阳病位，三为太阳病性。“太阳之为病”之“太阳”，就包含了病位和病性，即太阳病位在人体表部，太阳病性为表部的实热证。
脉浮发热，是太阳证的特征。太阳证，多在巳午未时辰上开始发热。这是因为，太阳病的发病时辰为巳午未上，即巳午未发热者属太阳。如240条曰：“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日晡所”的时间范围为申酉戌上。申酉戌上发热者属阳明，巳午未上发热者属太阳。如193条曰：“阳明病欲解时，从申至戌上。”9条曰：“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经曰“六病”欲解时，医家多解释为“六病”欲解除时。其实“六病”欲解时，应为“六病”发病时。例如第9条：“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
太阳病欲解时，“欲”字在这里是“需要”的意思；“解”字在这里是“了解”的意思，不是“解除”的意思。“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这句话的意思是，需要了解太阳病时辰，是从巳至未上（参阅臧东来《试论六病时位是伤寒论的证治程序》）。古今医家对此条的注解，多认为是太阳病欲解除时。但是从《伤寒论》“自和”“自愈”的方证条文中和从实际临床上，都不能证明巳午未时就是太阳病欲解除时。如果“六病”欲解时，就是“六病”欲解除时，那么240条“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就明显矛盾了。因为“阳明病欲解时，从申至戌上”，而“日晡所”就是申酉戌时。这个“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并不是阳明证在日晡时欲解除，而是阳明大承气汤证或太阳桂枝汤证在日晡时发作。另外从桂枝汤证的服法上，也丝毫看不出太阳病证欲解除时是在巳午未时。《伤寒论》全文都没有“六病”欲解除时是在“六病时”上。只有桂枝汤证“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先其时发汗则愈”，这个先其时，也不是先其太阳病时，而是先其发热时。
后世医家关于“六病”欲解时，是“六病”在“六时”上欲解除的说法，既没有经文支持，也没有临床意义。所以，关于“六病”欲解时，是“六病”欲解除时之说，没有实际意义。而“六病”欲解时，是“六病”发病时，既有经文支持，又有临床意义。经文所述之“六证”在不同的时辰上发病，虽然病机相同，但是其病证的具体表现是不尽相同的。如太阳病桂枝汤证的表现有12条“脉浮弱、翕翕发热、汗自出、恶寒恶风”，而阳明病桂枝汤证的表现有234条“脉迟、汗出多、微恶寒”；太阳病麻黄汤证的表现有35条“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而阳明病麻黄汤证的表现有235条“脉浮、无汗而喘”和232条“脉但浮，无余证”。再如阳明病大承气汤证的具体表现有潮热、大便硬，无自利清水，而少阴病大承气汤证的具体表现有口燥咽干、自利清水，无潮热。又如阳明病吴茱萸汤证的表现为食谷欲呕、无头痛；少阴病吴茱萸汤证的表现为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无头痛；厥阴病吴茱萸汤证的表现为干呕吐涎沫、头痛。从发病时辰的不同，辨别“六证”各自的特殊症状，有助于对“六证”的准确鉴别。
“太阳病欲解时”和“其病欲解”之“欲解”一词的含义是不一样的，就像“太阳之为病”和“太阳病”之“太阳”一词的含义也是不一样的。在不同的语境中，一个同样的词语所表示的词义是不相同的。
假如把“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理解为太阳病欲解除时，是在巳午未的时辰上，“阳明病欲解时，从申至戌上”，理解为阳明病欲解除时，是在申酉戌的时辰上，那240条“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怎么解呢？日晡所的时间范围是申酉戌时，假如阳明病是在这个时间段解除，那又怎么能为“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呢？所以说，“六病”欲解时，是需要了解“六病”是在什么时间段上开始发病。而把“六病”欲解时，说成是“六病”欲解除时，无论从临床实际上，还是从《伤寒论》原文上，都说不通。“欲解”不是“欲解时”。《伤寒论》全部含有“欲解”的条文，其根据无一是“欲解时”。说太阳病欲解时，不是欲解除时，而是发病时，是因为欲解时，作为欲解除时理解，不能验证于临床。临床没有这个一般规律。《伤寒论》“六病证”也没有在各自的时辰上欲解的论说，却有阳明证在阳明时辰上发热的论说，这是“六病欲解时”是欲了解“六病”发病时辰的依据之一；同一病证发病时辰不同，所表现的特点不同，这是“六病欲解时”是欲了解“六病”发病时辰的依据之二；“六病”不等同于六证，如阳明病，有胃家实的承气汤证，也有肝强脾弱的柴胡汤证，也有荣弱卫强的桂枝汤证，也有荣卫俱强的麻黄汤证，这是“六病欲解时”是欲了解“六病”发病时辰的依据之三。可以说，“六病”欲解时，是程序问题，即在某某时辰上发病，就叫某某病。在太阳时辰上发病，就叫太阳病，在少阴时辰上发病，就叫少阴病。“六病”欲解时，还有四季时差的问题，如厥阴病寅卯时辰和少阳病寅卯时辰交叉，就应交叉于四季时差，否则就不能区别寅卯时辰为厥阴病，还是为少阳病。厥阴病丑寅卯和少阳病寅卯辰之寅卯时辰相互交叉，就是因为四季时差，寅卯时辰在冬至时节天黑时就属厥阴病，寅卯时辰在夏至时节天亮时就属少阳病。

巳午未上，天之太阳为气盛在天顶，人之太阳（表部）为气盛在头顶。此乃人之气，法天之道。巳午未上，人之气，感受天地升浮之气，则卫气易于升浮，此时感受风寒，病变之邪气受到卫气抵御，即表现为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所以，太阳病，多表现为太阳表证。如第1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申酉戌上，天之阳明为日行西降，地之阳明为西方受热，如山岭即为西热东凉。申酉戌上，人之气感受天地下降之气，假如无表邪，则卫气下降，气行腹中，如240条：“又如疟状，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脉实者，宜下之；脉浮虚者，宜发汗。下之与大承气汤，发汗宜桂枝汤。”假如有表邪，则卫气不下降，仍在表部抗邪，表现为脉浮虚。脉浮虚之“虚”是与脉实之“实”相对比而言，脉不实即为虚。若卫气下降腹中，邪气亦随之入腹，故脉实而不浮了。所以，阳明病，多表现为胃家实热证。如180条：“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此乃天人相感，人法天道。
亥子丑上，天地之太阴为日没西山，人之太阴为气入腹中，此时感受风寒，假如中气虚者，人体之中气就没有能力升发到表部抗御邪气，表邪就会乘虚入里，表现为胃家虚寒证。如273条：“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
子丑寅上，天地之少阴为日没地底，人之少阴为卫气入心，益护心脏。此时感受风寒，假如心气虚者，病变之邪气就会乘虚犯心，表现为281条：“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
丑寅卯上，天地之厥阴为东气渐升，人之厥阴为气入肝中，此时感受风寒，假如肝气不足者，人体升发之气亦不足，入里之卫气就难以升发到表部抗御邪气，病变之邪气就会乘虚入内，表现为326条：“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假如卫气与表邪分争，还会有厥热胜复的表现。
寅卯辰上，天之少阳为日行东升，地之少阳为东方温暖，如山岭即为东温西冷，且山顶先温。寅卯辰上，人之气感受天地上升之气，气亦上行，此时感受风寒，病变之邪气受到人体上行之气抵御，多表现为上焦证。如263条：“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

太阳证为邪气在表，是邪气停留在人体表部。停留在人体表部的邪气是水气。人体感受风寒，为什么会有水气停留在人体表部呢？这是人体内外的温度差造成的。体外温度低，体内温度高，体内温度高的津液流经温度低的体表时，在人体皮肤内就会出现水气。这就像冬季乘车，车窗玻璃内面会出现水雾一样，是车内外的温度差造成的。车窗内温度高的空气流经温度低的玻璃时，在玻璃上就出现水雾。水雾必须清除，车窗玻璃才能透亮，否则玻璃上的水雾会越结越厚。人体皮肤内的水气，也是皮肤内的暖津液，遇到凉皮肤变成的。津液是有机物，也是正气；水气是无机物，也是邪气。故人体感受风寒而在表部出现的水气必须祛除，病痛才能解除。祛除表部水气的方法就是保暖促汗，汗出才能使表郁得解，表部的水气也才能得以散开，并随着血液循环从尿液中排出体外。表部的水气不能得到发散，就会出现表部的病痛，如发热恶寒、头项强痛、身体疼痛、关节疼痛等表部的痛楚。
需要明白的是，津液和血液在活体内为液晶状态的体液，水气不是液晶状态的体液。比如用放射线检查，可以发现体内积液，积液呈灰黑色而不发亮，血液或津液发亮。不发亮的体液是水液，水液不是液晶状态；发亮的体液是血液或津液，血液或津液是液晶状态。水气和水一样，是无机物，血液和津液是有机物。

下心

又是一篇要长考的文章！谢谢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