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绍昆：《子午流注现代篇》二

loushao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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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八年秋天，我有事进城，办完事就到何老师家去请教几个针灸的问题。

何老师看见我来了很高兴，就带我一同去诊治一个疑难病例。患病的人是我高中时一个老师的第二个孩子，18岁，患肾病综合症，全身浮肿、头晕、纳呆、恶心、呕吐等消化道症状，经检查发现血压升高、蛋白尿、低蛋白血症、高血脂等。多方医治无效，曾经给温州一医西医内科杨主任治疗了两年，疗效不佳，最后杨主任也劝慰病家试用中医针灸治疗。

患者起初拒绝针灸治疗，他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满脑子都是现代科学的观念，所以难以信服中医针灸的理论。后来在家人的劝告下勉强同意用艾条穴位熏灸。何老师非常自信，说患者年轻，患的是水气病，只要不断地用灸法温阳利水就能治愈。他点灸的位置不外于是和肾、脾有关的穴位，如肾俞、脾俞、水分、气海、关元等。老实说我对何老师的话也半信半疑，因为我心中坚信一句话：“太阳底下没有奇迹，只有常识和常规。”这个病现在西医都束手无措了，凭什么相信针灸能够治愈呢？退一步说，假设针灸真的治愈了这个病，为什么大医院的针灸医师不去治呢？所以当天我带着满肚子的狐疑赶回了乡下。然而奇迹居然发生了，一周后，患者的食欲明显改善；二周后，在停用利水剂的情况下，水肿开始消退；三个月后，临床症状、体征消失；坚持灸治六个月，体检化验指标渐渐趋向正常；一年后，痊愈。我亲眼目睹了这个病案诊治的全过程，真为自己怀疑针灸疗效的想法感到羞愧。看来人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只有活生生的事实才能使人自悟。

我也和大家一样，都在关心这个肾病综合症病人的远期的治疗效果。这个年轻人，九年后参加了四人帮粉碎后重新恢复的第一次高考，顺利通过了体检，并成功考取了大学本科。中医学挽救了他的生命，因此他选择了中医专业。毕业后，他分配到温州一个市级综合大医院工作。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在医疗岗位上胜任愉快。由于医术精湛，工作负责，现在已经是一位主任医师了。  

后来，我遇见好几个肾病浮肿的病人，也用艾条熏灸法温阳利水，但是疗效平平，没有出现何老师这个案例这样明显的疗效，我感到极为困惑，就去请教阿骅表兄。

“学习中医学首先要提高自己的思维能力。”阿骅表兄告诉我：“要知道中医诊治疾病不象西医那样研究疾病的因果关系，而是用类比的方法来诊治疾病。在临床上取得疗效，只能是‘可能’，而不是‘绝对’。所以我们不能对它抱有过份的要求。当一个中医师用很自信的言语来论述自己的临床病案时，只能给人两种印象。一种印象是，这个人对中医学的理解有缺陷，所以会用‘绝对’的语气来表述仅仅是‘可能’的事；另一种印象是，这个人不诚实，其实在夸大其辞，哗众取宠。”

听了以后觉得他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对于“可能”、“绝对”、“因果”、“类比”这类词语，有些深奥微妙，我似懂非懂，没有完全理解。

阿骅表兄看见我迷惑的双眼，知道对于他的观点我可能一知半解，就举了一个浅近的例子来开导我。

“我有一个朋友名字叫张中强，你父亲也认识他。”阿骅表兄说：“他喜欢哲学与文学，也经常吟诗作画。最近他读了一大堆哲学家休谟的著作，并且有选择地仿画了一张水墨画。”

“有选择地仿画了一张水墨画?”我惊异地问。

“是的，他本人还没有这个水平，我估计他是仿照丰子恺先生的《护生画集》中的一幅画而作的，画中的诗句也可能是引用丰子恺先生的，丰子恺先生持动物保主义的立场，劝诫人类不要杀生。”

阿骅表兄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张水墨画，轻轻地在我的桌子上展开。

我看到画中有几只淡黄色的小鸡在河边的草地里寻找着什么东西，画的左上方有一句话与两句打油诗。一句话是：读休谟的哲学有感而作；诗云：小鸡不知火锅味，乐在河边啄嫩芽。

我看来看去看不懂画里的寓意，读来读去读不懂诗句的内涵。（娄莘杉整理）

选自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的《中医人生——一个老中医的经方奇缘》一书

刨花

读来让人如身临其境，好文字！

chunxiaqiudong0

值得用心领受。

红豆杉

正在拜读，感动。

ab4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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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野人

小鸡不知火锅味，乐在河边啄嫩芽。该知草味，不该知入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