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黄连水

yuelianggu · 发表于 2007-10-10 19: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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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海涛

　　女儿出生的第六天，母亲欢天喜地地拿来了大约4克黄连，用刀背把黄连碾碎后放入一个小碗中，再倒入少量清水，然后放进锅里蒸了15分钟。解开锅盖，亮如黄金的黄连水看上去晶莹剔透，分外诱人，如果不是散发出来的淡淡苦味，还真不知道这东西就是苦寒之极的黄连！母亲老早就说过：“孩子出生以后，要尝尝黄连水，一来清清胎毒，二来叫他知道苦并不都是痛苦的事儿。”母亲拿棉签蘸了点黄连水，轻轻地在女儿嫩如花瓣的鼻孔里小心擦拭，之后，又把另一根蘸了苦水的棉签放到女儿的口角旁，女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小嘴微微张开，粉红的舌头来回滑动，母亲顺势用棉签沿着女儿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来回擦洗。女儿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是啊，刚刚6天的孩子，她的味觉器官所记载的信息几乎为零，万物所具有的酸甜苦辣咸对她来说，不去品尝，会知道吗？“快看，熙熙不怕苦呀！”旁边的外甥女小雨激动地喊到。只见分不清那究竟是何物的女儿，“吧嗒、吧嗒”地吮吸着黄连水，没有丝毫的不适，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女儿平平稳稳地渡过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月，没有出现一点儿黄疸的迹象。我心里虽然并不愿意把这些都归功于母亲的黄连水，但由于母亲是个中医妇科医师，我知道经她接生的孩子不计其数，也知道许多家长都带着孩子来找她求治疾病，所以不由我不信她。
　　我本人是一所中医院的急诊科医师，虽然也毕业于中医学院，但由于长期临床已熟悉了西医的运用，倒在中药的应用上显得生疏了。而母亲则不一样，她长期搞妇幼工作，并曾下基层锻炼，总是说中药的好处，“动不动就打针，那是害孩子！”这是她的口头禅。
　　谁家的孩子没有个头疼脑热的？说来惭愧，遇到这样的情况，作为急诊医生的我，初为人父，却真的是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了。平时面对其他患者的从容已荡然无存。“医不自治”这句话在我的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结果是每每遇到女儿生病，我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正是在女儿成长并生病的过程中，我得到了许多经验和教训，认识到了中医药的价值！
　　女儿刚满两岁的时候，恰好赶上中秋节，看到从来没有见过的月饼，女儿欢喜的不得了，妻子把一块月饼掰了三分之一给她吃，不料一连好几天，孩子都不好好吃饭，稍微吃一点东西就会呕吐，用了不少西药却不见效果。我心急火燎得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给母亲，母亲听了先是数落了我一通，说月饼不好消化，小孩子消化机能弱，月饼就不该吃的。然后母亲又说，孩子们的病都是吃出来的，有病没病，多吃“五小饮”，孩子们不经过三冬三夏，生病是常有的事，别着急。也就是在那时，我知道了中药方剂中，有个叫“五小饮”的民间验方专治小儿消化不良。后来使用起来，竟屡试不爽！母亲总是说，治疗小孩子的疾病，应不离健胃助消化的药物。是啊，孩子们贪吃、没有饥饱，用药确实有必要考虑到这点。
　　女儿两岁半上幼儿园，三岁以后慢慢地体质也好了起来。母亲说，你经常看看孩子的舌苔，有舌苔了就给她吃点助消化的药物。于是看孩子的舌苔成了我的家常便饭，“熙熙，过来叫爸爸看看舌头”只要我一说，女儿便乖乖地伸出舌头。的确，女儿的几次顽固发热都很有规律，往往都是在舌苔变厚之后才开始发热的，在这时用单纯的退烧药效果并不好，而且又总是在她的舌苔下去之后，她的体温才会完全正常。有时我拿个镜子叫她看，说“你看，你舌头上积了这么多的垃圾，再不清理，就会生病的。”时间长了，有时她会主动拿镜子看舌苔，即便舌苔不厚，她也嚷着要吃消食片，因为消食片其实也蛮好吃的。有一次我恰好把她带到了科室，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她总是要挤到我的怀里，踮着脚尖说“让我看看”，遇到病人有厚腻的舌苔时，她就说，“舌苔厚，该清理肠道卫生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幼儿之体稚阴稚阳，易寒易热，不耐寒热，又变化多端，用凉用攻都易伤及脾胃，延误病情，处方用药当慎之又慎！伴随女儿成长的除了她的那些头痛脑热之外，我对儿科疾病的认识及治疗经验也因此被“拔苗助长”了！切身的体会令我感到中医药的博大精深与疗效神奇，使我这个动辄就给那些小患者开出西药处方的中医毕业生倍感惭愧，于是每每把这些体会应用于临床。有一次治疗一个患支气管肺炎的儿童，发热咳嗽多天，输液4天未见好转，经辨证用药，处以中药汤剂。两天后在下班路上见到孩子的奶奶，她兴奋地对我说：“郭大夫，你开的药孩子吃了一服烧就退了，咳嗽也好多了，你可要把这个方保存好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过后反问自己，中药这么厉害，我为什么没有好好掌握呢？
　　女儿的体质日益强壮，4岁时我带她到首都北京登长城，只见她手脚并用，伸臂蹬腿，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长城，引得周围的人们纷纷赞扬，“这小女孩真行！”今年“五一”长假，我和妻子带女儿到地处洛宁的神灵寨国家森林公园游玩，她和我们一块儿历经七个半小时的不间断攀登，把整个景区游览了一遍，到山下时，我和妻子已累得不成形了，问她累不累，她轻描淡写地说，有点累。我感到十分惊讶，望着她那可爱的模样，我不禁想起了女儿出生第六天时所喝的黄连水，并深深祝愿中医药能一直护佑她健康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