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个缺乏常识的问题：文化能治病吗？

王世保

一个缺乏常识的问题：文化能治病吗？

作者：王世保



中医存废之争的一个关键性问题就是中医是不是科学，姑且不论科学有没有作为另外一种学科是否具有存在合法性判断的价值，只要稍微学习一下科学技术史就可知道，科学是在另外一种异质于中医和东方文化的古希腊文化中发展起来的。中医不具备这种文化的理性主义特征，因此，中医不是科学，不是由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等自然科学赋予其内涵的科学。

为了避免中医掉进这种理性主义文化在自己的文化范围内所自行设计的逻辑演化进程，进而保持中医自身的发展规律和生存的文化根基，我一直在强调中医与科学之间的本质性区别，强调中医所具有的中国固有文化的文化属性。但是，就是针对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些中医学界的人士还反问出了这样一个缺乏常识性的问题：中医属于文化，文化能治病吗？言外之意，中医若属于文化就不能治病，只有科学才能治病。

对于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它犯了两个错误：一，它把文化与科学对等起来，荒谬地提升了科学所在的文化逻辑层次；二，它仍然狭隘地把科学看作了人类认识自然的唯一的认知途径，这是唯科学主义的另外一种变种。

那么文化是什么？科学是文化吗？科学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又如何？中医属于东方文化影响它治病吗？本文拟就这几个问题进行详细的探讨。

一、文明与文化

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标志就是人类具有一种反思的智慧，这种智慧帮助人类在自己的生存过程中不断地认识周围的自然环境，进而改善自己的生存状况。在漫长的人类历史的进程中，不同地区的人们根据自己周围环境的不同得出了不同的主观认识，发展出了不同的文化，构造了不同的文明。

文明是人类一切活动的总和，而指导人类活动的就是人类对周围的自然万物进行认识的总和，即文化。文明体现文化，是文化的实体；文化内在于文明，是文明的本质内涵。不同的文化形成了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明反映了不同的文化。

早期人类受地域的阻隔，根据自己周围的生存环境发展出了不同的文化，比较典型的有古巴比伦文化、古埃及文化、印度文化、中国文化、古希腊-古希伯来文化、伊斯兰文化等。随着人类的活动，不同地区的人们出现了相互融合，这也导致了文化之间的融汇，有的已经消亡，有的仍然保持到现在，有的则在通过不断地更新走向强势。直到今天，对人类影响仍然至巨的有四种，即中国文化、印度文化、伊斯兰教文化和建立在古希腊-古希伯来文化基础上的现代西方文化。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在自己的发源地经历过近代的衰落之后，随着本地区的经济发展又开始复兴，并在非本土地区开始传播；伊斯兰教文化则仍然较好地保存在自己的发源地，但已经吸收了部分现代西方文化；古希腊-古希伯来文化则经过欧洲的文艺复兴之后，逐渐发展成为强势的现代西方文化。

随着全球经济的一体化，世界各地的联系不断加强，经济往来带动了文化之间的相互融合与碰撞。各个主要文化的发源地已经不再是原来单纯的文化地区，文化之间的融合与碰撞给这些地区带来了文化多元化，有的地区已经接受了这种多元性，但是更多的地区在维持本土的文化一元性，或者鄙弃自己的本土文化、推崇外来文化，或者鄙弃外来文化、保持本土文化的单一性。

毫无疑问，中国正在走向文化的多元化，但是受历史的影响，鄙弃固有文化、盲目推崇西方文化也大有人在，甚至成为了目前的主流。随着中国经济的繁荣，民族自信心的增强，中国固有文化的复兴正在走向强势。

二、科学也是文化，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

我们所说的科学也是文化，它归属于现代西方理性主义文化，是其主要的组成部分。西方科学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在中国大肆传播，并在1949年之后上升为一种国家意识，逐渐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化的主导部分。就是这个被中国人盲目推崇的科学，它在西方文化中的发生史却经历过一个漫长的过程。

科学的早先雏形是古希腊的自然哲学，始于公元前七世纪的泰勒斯，泰勒斯用水作为世界的本源，开启了用理性来解释自然事物的西方理性主义文化史，进而代替了传统的神话解释。恩培多克勒在泰勒斯的基础上，提出了四元素说；德莫克利特则在四元素说的基础上形成了原子主义学说。古希腊的自然哲学就是这种原子主义思维的结果。

在文艺复兴时期，笛卡儿构造出了解析几何，进一步完善了抽象的数学空间，数学空间的完善大大地促进了西方人对抽象的理念世界的构造。由培根提倡的实验则为构造精微的抽象世界打开了一扇大门。以抽象的数学空间为基础，以理性建构的实验为工具，15世纪以后的欧洲人依据古希腊人的自然哲学不断地深化对自然万物的认识，先是哥白尼发动了天文学知识的革命，而后是加利略和牛顿发动了物理学革命、拉瓦锡发动了化学革命、哈维发动了医学革命，古希腊的自然哲学通过这一系列的知识革命，完成了现代科学的转型。至此，西方的科学摆脱了古希腊单纯的理性建构，在抽象的数学空间中不断地通过物化和我化的两个反馈过程，构造出了一个具有自我增殖能力的庞大的科学知识体系。

以物理和化学为代表的自然科学在17和18世纪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为西方文化中的其他人文学科，诸如经济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提供了效仿的典范，这些人文学科不断地吸收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和基本原理，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这样，西方的科学就形成了由物理、化学和生物学等为代表的自然科学为核心的狭义的科学体系，由次一层级的以经济学和心理学为代表人文学科在内的组成的广义的科学体系。

因此，我们所说的科学就是指在古希腊自然哲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由自然科学赋予其内涵的一个文化门类。

科学是西方文化，属于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

中国文化以及印度文化虽然有着自己辉煌的古代技术史，却没有发展出现代意义上的西方文化中的科学。东方古代的技术只是人们在生产实践活动中根据自己的经验总结出来的，它们没有构造出一种自足的系统知识，并不能称为科学。

三、科学崇拜导致科学与文化的对立

亚里士多德是西方文化最早的系统分类者，他根据各个知识门类的研究对象把古希腊知识进行了系统的逻辑分类，他的分类主要有形而上学、政治学、伦理学、宇宙学、物理学、生物学等。这种分类法被后世沿用，对于那些比较确切的知识，比如物理学、化学等，又统称为科学，这样西方文化的具体分类就有两个主要的层级：

第一层级：宗教、哲学、艺术、科学……

第二层级：科学又分为自然科学，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学、医学等；人文科学，包括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逻辑学等。

对于中国文化，则没有按着西方文化那样进行严密的逻辑分类，而是一种根据学术群体的不同所进行的共生的并列分类，诸如道家、儒家、法家、墨家、医家等。

因此，科学处在文化结构的第三层级上，它是人类文化中的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

为何一些中国人把科学上升为与文化对等，甚至超越于文化之上呢？这正好反映了他们对科学的一种无上的崇拜。在这些人的自我意识里，科学就是真理，科学就是上帝，真理是至上的，上帝是至上的，所以科学也是至上的。这样，他们就把科学凌驾于文化之上，完全不顾科学只是西方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事实。

科学崇拜导致这些人丧失了一些最基本的科学常识。

四、中医的文化属性

中医属于中国固有的文化，它是在上古三代包括《诗》、《书》、《礼》、《乐》、《易》和《春秋》在内的六经文化的环境中土生土长的，并在三代以后以道家和儒家为主流的文化氛围中得以进一步完善和发展的。

当我们强调中医的东方文化属性，进而把其与科学区别开的时候，这并不影响中医的医疗价值。中医与科学是平等的并存关系，这打破了唯科学主义的价值观，即只有科学才是人类认识自然的唯一的正当途径。

“横看成岭侧成峰”，这一句包含哲理意义的诗句可以很形象地用来比喻中医与科学之间的关系。科学是从一个侧面来看自然万物的，而中医则是从另外一个侧面来看自然万物的。两者的思维方式不同、研究方法不同，最后得到的理论和理论形态也不同。科学运用一种抽象的理性思维来认识自然万物，这种方法把对象还原成更小的一部分，并通过隔离对象，建构一个主观的人工环境来进行认识，这样得出来的是一种主观构造的非自然关系。中医所反映出来的认识方法则是一种整体性的自然直觉，对认识对象往往不做任何人为的干扰，直接考察其与周围自然万物之间的自然关系。这种认识方法不是象科学那样在实验室里进行一种主观的构造，得出来的知识更符合自然变化的真相。

因此，对周围自然万物认识的思维方式、研究方法不同的东西方人根据自己得出来的理论在指导自己与疾病进行斗争的过程中，各自发展出了不同的医疗体系，这就是建立在西方理性主义文化基础之上的西医和建立在以六经、儒家、道家为主流的中国固有文化基础之上的中医。

因此，我们回到本文初始提出的那个愚蠢的问题：文化能治病吗？

答案是：能治病！中国人是用属于中国固有文化的中医来治病的，西方人是用属于西方文化的西医来治病的！

海阔天空

与物理学之类相比，医学无论是西医或是中医，应该既是科学的，又是人文的。中医学人文的内涵较西医学还要更多一些。但中医学不仅仅是人文的，还是科学的；既有文化属性，更有其自然科学的属性。 [s:54]

海阔天空

现代医学的发展趋势提示我们：要治病的人，而不光是治人的病。医学模式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任何事物不能一概而论。 [s:54]

王世保

科学也是文化，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

贾谦

在此问题上，同意王世保先生的观点，中医药报的毛嘉陵先生亦提出中医属于东方科学，区别于现时占统治地位科学即西方科学。人类认识世界的思想方法是多元的，中医是中国传统科学即东方科学的杰出代表，它的立足点是天人相应、物我同源、心物互通，既要外观，也需内证。从小就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现代人，很难接受、理解中国传统科学，甚至视之为荒诞迷信，这也是中医在当代没落的最根本原因。

海阔天空

既然“科学也是文化，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那么，也就可以理解“中医学不仅仅是人文的，还是科学的；既有文化属性，更有其自然科学的属性”了。只里需搞清的是文化的内涵，如果将科学也归于广义的文化，那么中医就应该是有自然科学的愉在属性的。然而，如果仅仅以人文之“文化”来治病，还是远远不够的。 [s:54]

海阔天空

既然“科学也是文化，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那么，也就可以理解“中医学不仅仅是人文的，还是科学的；既有文化属性，更有其自然科学的属性”了。这里需搞清的是文化的内涵，如果将科学也归于广义的文化，那么中医就应该是有自然科学的内在属性的。然而，如果仅仅以人文之“文化”来治病，还是远远不够的。

王世保

引用第6楼海阔天空于2007-08-30 17:54发表的  :
既然“科学也是文化，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那么，也就可以理解“中医学不仅仅是人文的，还是科学的；既有文化属性，更有其自然科学的属性”了。这里需搞清的是文化的内涵，如果将科学也归于广义的文化，那么中医就应该是有自然科学的内在属性的。然而，如果仅仅以人文之“文化”来治病，还是远远不够的。

呵呵!
什么是文化?什么是科学?你的脑子里只是一锅粥!
文化是人类在自己生存的过程中所形成的对自然万物的主观认识,不同的地区发展出了不同的文化,如建立在古希腊文化基础上的西方文化,印度文化\\中国文化等.
中医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它反映的是中国人认识自然事物的方式;
科学是西方文化的一部分,它反映的是西方人认识自然事物的方式.
这里说中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是相对于科学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的一部分而言的.
中医是文化与中医是不是科学是两个逻辑层面的问题!
中医是文化与科学也是文化,它们才是同一个平面的!
我不知道现代的中国人的智力为何降低到这样低的地步,即使一些常识他们也难以理解!

王世保

科学\\宗教\\艺术\\文学.......这样的学科分类是西方文化的学科分类方式!
中医既不是西方文化意义下的自然科学,也不是西方文化意义下的人文科学.
中医就是中医,它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你不能用西方的那种学科分类方式来给中医弄个科属!
希望中国人的脑子里装着两个文化的思维方式,而不是完全被西方文化所殖民!

海阔天空

试问从《内经》、《灵枢》到《本草纲目》、《医林改错》等中医古籍中，最初涉及的关于人体生命科学范畴的论述内容之中，难道就没有以实践为基础的朴素的解剖学或者其它如动物学、植物学、化学等元素成份？任何文化都是人类的文化！其多样性，并不能排除内在的共性元素，比如对音乐的感受，有时是无需语言来阐明的，因为不同的文化有时是相通的，而不是绝对无关的。特别是医学之类以人体生命为研究对象的学科，更是应该有其内在的相关性，只是如何去看待认识和研究的问题。另外，王世保 先生，请在探讨问题时候要有风度。 [s:54]   [s:62]

王世保

呵呵!
风度?
有失风度的表象之下显示的只是我对国人愚昧的无奈!
恨铁不成钢!

小金方

我以为,任何学科都是文化的一部分,中西医都不例外.

萧亚云

文化可以治病，而且可治大病。
读书尚能变化气质，文化怎么不能治病呢？当然，这种文化不是我们目前所谓的知识。

恒道

这要涉及到科学的定义和范畴。似乎容易偏题。但是关键我们需要的科学的态度。
一、中医中有文化，这种文化也可以治病防病，是中医的特点和存在发展根源。但不是主要疗效因素。
二、中医中自然学科属性，正是这种属性，才使治疗规律能认识总结推广。这是中医疗效的根本保证。
我们不能指望文化来解决治病的根本问题，也不能忽视现代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文化。如果把文化当成科学来研究就是最高境界了。这才是真正的科学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