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种种（四）——出乎意料的姜黄

汤一笑

姜之种种（四）——出乎意料的姜黄

      （六）姜黄（Curcuma longa L.姜科姜黄属），姜族中最出乎我意料的就是姜黄了，我原以为中国人日常使用姜黄是近代西餐传入以后的事情。实际上中国人远古以来就利用姜黄，并且它还是古代陆上丝绸之路的贸易商品之一。问题在于它的名称，大约在清代以前，姜黄（Curcuma longa L.）在中国一直被称作“郁金”。而“姜黄”这一名词在《唐本草》中才出现，唐——明期间它实际另有所指。“姜黄”取代“郁金”成为（Curcuma longa L.）的正名，大约发生在明末清初。今日本仍沿用唐代用法，以今姜黄（Curcuma longa L.）的根茎作药材“郁金”，我们变了，日本循古未变。使用明代中期以前古方的请注意了，古方中的“郁金”不同于今郁金；古方中的“姜黄”也非今姜黄。

      我国古籍中的“郁金”有两义：一指姜黄属植物，二指指番红花，番红花自古是进口名贵香料，民间很少应用。“郁金”常用于染黄，有时称做“郁金根”，而我国姜黄属植物仅有姜黄（Curcuma longa L.）有做染料的价值。西汉史游《急就篇》云“郁金半见缃白䋤” ，唐初颜师古注云“自此以下，皆言染缯之色也。郁金，染黄也；缃，浅黄也。半见，言在黄白之间，其色半出，不全成也。白䋤，谓白素之精者……”。这足以说明“郁金”（姜黄）作为一种黄色染料在汉代已经普遍使用。《诗•大雅•旱麓》：“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东汉郑玄笺：“黄流，秬鬯也。”唐初孔颖达疏：“酿秬为酒，以郁金之草和之，使之芬香条鬯，故谓之秬鬯。草名郁金，则黄如金色；酒在器流动，故谓之黄流。”宋《本草衍义》云：“郁金不香。今人将染妇人衣最鲜明，然不奈日炙。染成衣，则微有郁金之气。”此说大概原出南唐张泌《妆楼记》。唐代仕女装有与“石榴裙”（红）齐名之“郁金裙”（黄），唐诗中多见。李白有诗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无法判断其“郁金”所指是番红花还是姜黄，如果从香气判断，可能是番红花，如果从颜色“琥珀光”判断，则可能是姜黄（琥珀多金黄，而红花色红）。古代“郁金”除用于染布外，还用于纸张以及食物染色。用“郁金”染过的织物和纸张能够避免虫蛀，此外它还具有食物防腐的作用。

      阿里•玛扎海里在《丝绸之路——中国一波斯文化交流史》中认为中国姜黄（Curcuma longa L.）是在萨珊王朝时期（224年——651年），经丝绸之路进入了波斯。那么其在中国的产地最可能就是川蜀了，《唐本草》记载“郁金”就是“生蜀地及西戎”。如今四川仍然是我国姜黄栽培主产地之一。

      我曾在海南的菜市见过这种鲜姜。顾名思义，姜黄（Curcuma longa L.）的最大特征就是断面橘黄，金井玉栏状，芯圆橙黄色，外环黄色。较粉性。气味浓烈，姜味中混杂浓郁的药味，其气味属于有人喜欢也有人会讨厌之类。姜黄常作为天然染料使用，海南苗族三色饭中的黄色就是取自姜黄（桑叶-黑、红兰草-红），可见当地自古就用。海南华侨农场之印尼归侨用它做黄饭，为东南亚特色。苗族三色饭一般在三月三节才做，但我在当地菜市见姜黄常备且量大，大概旅游餐饮业将三色饭变成地方特色美食导致需求扩大所致。广东制香业，传统也是以姜黄粉为线香料，佛教僧侣的袈裟染色即以姜黄为最正宗，姜黄“宝鼎香”之名或与此有关。古代除印染业者外，姜黄（古“郁金”）在内地一般只在药店可见，且价格较贵，清初因川广战乱，上海地区一两姜黄竟然卖到二百两银子，见叶梦珠《阅世篇》。而姜黄作为一种调味香料，大概是到近代，因上海租界有大量印度人，姜黄、咖喱之类东南亚风味才逐步被引入内地饮食业。和中国不同，东南亚饮食中，姜黄应用广泛，有“厨房王后”之称。姜黄是咖喱的主角，基本上印度加入有洋葱与姜黄调料的菜肴都算是咖哩菜式（狭义的黄咖喱），它是印度人一生相随的香料。印度阿育吠陀医学中，姜黄也有很高的地位，常用于治疗胃病、净化血液，以及治疗各种皮肤疾病和愈合伤口。姜黄的绿叶也很芳香，马来西亚和印尼等地用姜黄叶包裹食物，我吃过这种嫩叶，喜欢其香味。

      “郁金”（今姜黄）在中医学唐宋古方中少用。古代本草书最早记录的为唐代甄权《药性论》。战国时期的《五十二病方》中，有一方治疗胻伤成痈（小腿皮肤久伤不好，慢性溃疡），以“郁一参，（术）一参，□一参”三物煮汤浸泡伤口治疗，其中的“郁”可能就是唐宋的“郁金”（今姜黄），所治符合。

      姜黄素是目前医药学界热门的研究药物。因为研究证实，姜黄素有卓越的抗炎功能，也具有强效和广谱的抗癌作用。目前也有人用其试验治疗老年痴呆症和儿童自闭症。迄今为止，没有发现姜黄素有任何毒副作用。但人体对姜黄素的吸收率很低，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由于姜黄素饮食又有助于控制脂肪和体重，如今姜黄茶又成为一种女士喜爱的流行减肥饮料。鉴于姜黄素的商业前景，资源丰富的有关国家正加紧研究开发相关产品，泰国商业部近年就计划把十种本土草药列入国家重点开发的清单，其中姜科植物就有三种：黄姜（姜黄？）、姜、“派”（一种黄姜），其中“派”最有开发潜力，欲将其做为打入国际市场的带头产品。参见网文《黄姜带领泰国草药走向世界市场》。

      姜黄的品种，按根茎形状分有长姜黄（Curcuma long）和圆姜黄（Curcuma rond）两种；按产地分有中国姜黄、孟加拉姜黄、爪哇姜黄和马德拉姜黄，据说以中国产品最好（存疑）。《中国极危濒危植物名录》中黄花姜黄 Curcuma flaviflora赫然在列（极危），长长的目录中还有大量的药草，触目惊心。

      我国目前姜黄的三个主要来源：四川产区（栽培）、云南产区（野生）、印度缅甸等国的进口。海南、广西等地目前也有扩大种植趋势。

      姜科植物是傣医常用的药物属种。雅叫帕中补是傣医具有代表性的传统经方之一，据说流传有2000年之久。由于长期在东南亚国家、地区普遍应用而具有相当的名气，所以也被誉为“亚洲宝药丸”、“通天宝药”。现在云南地区药商生产的“双姜胃痛丸”即是（中成药有同名药不同者），早在1974年收载于云南省药品标准。其方药组成为五种药材：毫命（姜黄），补累（黄姜），含好（水菖蒲），内帕办（苦菜籽），波波罕（山乌龟 即地不容）。其中用到了两种黄色姜，一种就是姜黄（Curcuma longa L.）；另一种黄姜傣语叫“补累”，为傣族民间常用药，以往其植物来源各地比较混乱，如今考察研究后确定其为两个来源：紫色姜(Zingiber purpureum Rosc.)和珊瑚姜（Zingiber corallinum Hance），两者合并为一个药材标准，其汉文统称定为“紫色姜”。两者植株类似，根茎断面黄色至浅棕红色，差别在于紫色姜苞片紫褐色，边缘具缘毛，而而珊瑚姜苞片红色，边缘不具缘毛。“紫色姜”之名或是因花色而来。“紫色姜”在亚洲热带地区自古作为药用植物栽培，目前我国云南一带常在村寨附近或庭院有少量栽培。参见里二、唐德英、李海涛、岩罕单《紫色姜低海拔地区引种栽培技术》等。

      （注：雅叫帕中补有多种配方，另一配方为：姜黄、黄姜、红藤、山乌龟、菖蒲、苦菜子等量制粉。以上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药品标准；还有九味药的。）

      注：另有一种称作“黄姜”的盾叶薯蓣（Dioscorea zingiberensis C. H. Wright），为缠绕草质藤本。过去湖北民间常取根状茎捣碎后用来毒鱼。如今也广为种植，主要用于提取薯蓣皂素（用于合成甾体激素药物）。它和姜黄没有任何关系。

      （七）药物郁金、姜黄、莪术的古今变化（考究文繁琐，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