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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药牡丹考辩
汤一笑整理编辑
日本学者久保辉幸在其论文《牡丹に秘められたミステリー》中,曾论证南朝(六朝)时期的牡丹并不是现在的牡丹。虽然无法看到其论文,但从人民网一篇对久保辉幸的采访报道《隐藏在牡丹中的秘密》中,可以大略了解其论证、论据。如下:
其一,很多学者都指出牡丹是从唐代开始突然被中国人所喜爱的,虽然牡丹这个名称在唐代以前的医药书籍中已经出现过,但在文学作品中却从来没出现过。这是一个非常戏剧性的变化。盛赞牡丹花之美大概是从盛唐时期的玄宗皇帝(685-762年)的宫中开始。花牡丹原本叫木芍药。唐代李浚《松窗杂录》(约882年)云:“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南宋学者郑樵《通志》卷75云:“牡丹……其花可爱如芍药,宿枝如木,故得木芍药之名。……牡丹初无名,故依芍药以为名。牡丹晚出,唐始有闻。”北宋欧阳修《洛阳牡丹记》说:“牡丹初不载文字,唯以药载《本草》。”
即花牡丹原名木芍药或芍药。唐以前所称药牡丹者应另为一物。
笔者注:唐代之前无“牡丹”花名。郭绍林《隋唐历史文化》中有《关于洛阳牡丹来历的两则错误说法》一文,论证了隋炀帝洛阳西苑易州进二十箱牡丹说不能成立。论证了唐人韦绚的《刘宾客嘉话录》所谓北齐杨子华画牡丹事是混入此书的伪作。
唐初由欧阳询主编的大型类书《艺文类聚》卷81《药香草部》和卷88、卷89《木部上下》,都没有关于牡丹花的记载。唐人段成式(803-863年)《酉阳杂俎》前集卷19云“牡丹,前史中无说处。……成式检隋朝《种植法》七十卷中,初不记说牡丹,则知隋朝花药中所无也。”
郭绍林先生在《说唐代牡丹》一文中认为,牡丹很可能是在660-665年间,由武则天特意从自己祖籍并州毗邻的汾州众香寺移植于长安宫苑的。由此才开牡丹观赏史之渐。
北宋《证类本草》记载“崔豹《古今注》云∶芍药有二种∶有草芍药、木芍药。木者花大而色深,俗呼为牡丹,非也。”此内容大概不是西晋崔豹所注,而是五代后唐时马缟所为,因为马缟又有《中华古今注》,此二书“文相同者十之九,不过次序稍有先后,字句偶有加减”,马缟有序文,称“昔崔豹《古今注》博识虽广,殆有阙文,洎乎黄初,莫之闻见。今添其注。”
另按久保辉幸先生《宋代牡丹谱考释》所论,唐代时期蜀地并没有牡丹花栽培,但出现牡丹花的画作,且尚不称牡丹而称“洛洲花”,直到907——925年五代时期,前蜀王室、贵族才开始栽培牡丹花。“牡丹”一词在唐代蜀地确实另有所指,因为按《本经集注》、和《唐本草》所记载,当时巴郡山谷及汉中、剑南、吴地正是古典中药牡丹的道地产地。
笔者注:最早将牡丹花根正式视为药“牡丹”的应是五代末期的《日华子本草》,《证类本草》引述其内容:“《日华子》云:此便是牡丹花根也。巴、蜀、渝、合州者上,海盐者次之。”
其二,唐代学者段成式在《庐陵官下记》中说:“牡丹,前史无说处,惟《谢康乐集》中言:‘竹间水际多牡丹’。” (谢康乐即南北朝刘宋谢灵运,居永嘉郡)。后人演其说云:“谢灵运言永嘉竹间水际多牡丹”,但江南地区应该是没有野生牡丹花的。野生牡丹花主要生长在中国的西北部。日本公元733年《出云国风土记》(日本的早期地方志)中,将“牡丹”作为出云国(岛根县)的特产列举出来。但是日本也没有野生的牡丹花,因为日本本土和中国江南一样,也属于温暖湿润的气候。牡丹花在中国江南的栽培大概是从中唐以后开始的。据唐人范摅《云溪友议》的记载,长庆二年(822),白居易到杭州任刺史,寻访牡丹,“独开元寺僧惠澄近于京师得此花栽,始植于庭,……他处未之有也。……牡丹自此东越分而种之”。
其三,公元659年《新修本草》“牡丹”条中,已经指出当时长安一带医生开始使用“牡丹”伪品(即今天的牡丹皮)。苏恭云“京下谓之‘吴牡丹’者是真也。今俗用者异于此,别有臊气也”。牡丹花的根皮含有芍药酮,使之发出特殊的气味(臊气)。说明原本真牡丹皮是没有这种气味的。
其四,陶弘景《本经集注》“巴戟天”条云 “……(巴戟天)状如牡丹而细,外赤内黑,用之打去心。”但是巴戟天这种药材与今牡丹皮则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笔者增加一条:
其五,《新修本草》苏敬云牡丹“苗似羊桃”,“根似芍药”,虽然不明“羊桃”为何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所说的牡丹应非自古视为木芍药的牡丹,唐人混同牡丹花与芍药花为一类应是常识,如此“牡丹”为木芍药,苏敬不会不提及这一点。
由此基本可以确定,如今的牡丹花根皮并非古典的药牡丹。
那么古典的药牡丹到底为何物?久保辉幸推测其应是紫金牛属植物。其论据如下:
其一,日本平安时代(公元792年至十二世纪后期)的《本草和名》记载,药牡丹当时的日本名为“山橘(Yamatachihana)”,现在日本是“薮柑子(Yabukouji)”的别名。而“薮柑子(Yabukouji)”的中文名叫做“紫金牛”。
其二,唐《新修本草》云牡丹“亦名百两金”,“百两金”这个名称,在中国如今是紫金牛属的一种植物的名称。
(汤一笑补充:《新修本草》说牡丹出“汉中。剑南”。《千金冀方》“药出州土”中“剑南道”之“益州”就有“百两金”;《通典》所载唐朝诸郡土贡物品中,巴川郡有“贡牡丹皮十斤”。同一地区所贡的“牡丹皮”和 “百两金” 应该就是同一种东西。)
其三,陶弘景云:“(牡丹)今东间亦有,色赤者为好,用之去心。”紫金牛属常见药用植物的根多是红紫色,例如朱砂根,从名字就可以想像其根色。而李时珍还说朱砂根“根大如箸,赤色,此与“百两金”仿佛。”
以下笔者补充:
其四,谢灵运《游名山记》云“永嘉(今温州)竹间水际多牡丹”。而紫金牛属常见的植物紫金牛(别名矮地茶、矮茶、矮茶子、平地木),在江南一带就常生在毛竹林下,喜荫湿处。
其五,陶弘景《本经集注》“巴戟天”条云 “……(巴戟天)状如牡丹而细,外赤内黑,用之打去心。”就是说古典药牡丹与巴戟天药材相类似。而《证类本草》“紫金牛”恰好说紫金牛“根微紫色。八月采,去心曝干,颇似巴戟。”又,《证类本草》的“百两金”也是“根入药,采无时。用之捶去心”。
其六,从名称来看,“牡丹”,古代单说“丹”一般就是指朱砂,紫金牛属常见药用植物的名称如今还有一些是与“丹”有关的,如朱砂根、山血丹、小血当(丹?硃砂根)等。
其七、唐代苏恭云“京下谓之‘吴牡丹’者是真也。今俗用者异于此,别有臊气也”。牡丹花的根皮含有芍药酮,使之发出特殊的气味(臊气)。说明原本真牡丹皮是没有这种气味的。而朱砂根或百两金的药材“气微,味微苦、辛,有刺舌感。”恰是没有“臊气”者。
《本经集注》云牡丹“味辛、苦”;《吴氏本草》也说牡丹或辛或苦(见《太平御览》),这个也与朱砂根或百两金相符。
其八,唐《新修本草》云牡丹“亦名百两金”。今“百两金”又名“开喉箭”,《证类本草》云其“治壅热,咽喉肿痛,含一寸许,咽津。”百两金的药汤又麻有苦,且麻得有穿透性,所以江南草医也称其为“八里麻”。可见古人认为“百两金”有开通消化道、麻醉镇痛的显著效用。如古人在治疗肠痈急证的大黄牡丹汤中使用这种“牡丹”,无疑是非常适宜的。另外,百两金(根皮)颜色粉红色,特别像丹皮,也叫土丹皮。唐代出现用花牡丹的根皮伪冒古典药牡丹,大概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两者的根皮干品很相似。
朱砂根与百两金植株相似,不易区分。百两金在北宋《证类本草》中就已经出现。而朱砂根在本草中出现,最早应是明末《本草纲目》。在此之前,古人很可能是将朱砂根与百两金混同为一物的。按民间草医的说法,百两金的叶子比朱砂根更细长一些,边缘相对不太皱。百两金的侧根较多,多为八条,状如小鸟的爪子,故又名八爪金龙,而朱砂根呈三角形叉开的,状如大鸟的三角爪子,所以又名大鸟脚。朱砂根与百两金都性味苦麻,而百两金更麻些。从野生资源来看,百两金更珍稀难找,如今深山里才见,确如其名。
综上所论,唐代以前的古典药牡丹很可能就是紫金牛属的植物,其中又以朱砂根和百两金可能性最大。若有条件者对此进行临床试验,对某些相关方剂的疗效或会有新发现。不过这里还有个问题,就是那些相关方剂到底属于唐前还是唐后,恐怕也难断。
附:
唐苏恭说“(牡丹)剑南所出者,苗似羊桃”。古代的“羊桃”具体很难考究。近人多以为是猕猴桃(奇异果、藤梨)。这个恐非。唐《新修本草》中的“羊桃”描述就先后矛盾,一说“夏生白花”,一说“花甚赤”。又说羊桃“苦不堪啖”。显然不是猕猴桃。禹锡引《蜀本图经》说“羊桃”“子细如枣核”;陈藏器云“(羊桃)草高一尺,叶长小”,这些显然都与猕猴桃不符,猕猴桃是落叶木质藤本,不是草,且叶宽大。
紫金牛属的药材属于民间草医常用的草药,当年叶橘泉先生在《几种民间生草药的研讨》中还特别讨论和推荐。此类药物一般都具有祛风除湿、活血化淤、消肿止痛、清热解毒的功效。所治除外科外,多与消化道、呼吸道不适有关。还有用于治疗吐血及妇科红白浊的。百两金民间草医也常用于治疗肾炎。江浙一带近现代治肝癌、肺结核常用平地木(紫金牛)。另有用大罗伞(硃砂根)外敷治疗乳痈的。
注意:谢宗万先生《中药品种论述(中册)》认为,《证类本草》中的“福州紫金牛”应该是紫背朱砂根,他认为如今以“紫金牛”一名来指矮地茶是欠妥当的。
其他参考资料:
周锦平(百花凤凰)博客文《朱砂根与百两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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