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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经方医案鉴赏
(一)哮喘
孙 男 ,50岁。
初诊,1971年12月8日
支气管哮喘,咳嗽喘促,入夜更甚,发作时大小便次数增多或失禁,伴有畏寒,脉濡,苔腻。以温化为治。
茯苓12克,杏仁、白术、补骨脂各9克,姜半夏6克,蜜炙麻黄、川桂枝、五味子、化桔红各4.5克,3剂。
复诊:12月10日
哮喘渐平,咳痰稠粘,咽干,偶见心悸,脉弦,苔腻。再以温化为主。
北沙参、麦冬、焦枣仁、浙贝母各9克,甘草6克,五味子、化桔红、川桂枝各4.5克,北细辛1.5克,3剂。
三诊:12月22日
上药3剂服后,哮喘平复而出院。畏寒已明显减轻,近几天手足发疼,夜寐亦差,仍有心悸,小便少。脉细弦,苔白腻。以益肺安神为治。
天花粉、益元散(包煎)各12克,丹参、马兜铃、钩藤、焦枣仁、北沙参、当归、麦冬各9克,五味子4.5克,4剂。
原按:病人由支气管哮喘发作住院,治疗效果不理想而邀中医会诊。关于哮喘,《医学正传》认为“喘以气息言,哮以声响名”,指出了喘和哮临床表现不同。然而喘与哮临床上决不是截然分开的,常常合并为病。对于哮喘证要审其病因,辨认虚实,再立法用药。盖哮喘初起,病多在肺,久则母病及子,肾气亦耗损,则气逆更剧。既不能滋养肝木,也不能上济于心,心肝失养,则心悸,寐劣,肢麻足痉等症俱出,该病人即是如此。其畏寒,喘促,苔腻乃是寒饮束肺,而大小便失禁等乃是元气发泄,肾元耗损之故。此证是下虚上实之证,根据急则治其标原则,先用小青龙汤加减温肺饮而平喘逆,补骨脂一味乃益真元而助纳气,当发作控制后,即采用治本缓调法。三诊时哮喘已瘥而略见心虚肝旺之象,故以生脉散、益气散、枣仁养心肺而安心神,佐钩藤、当归清肝养血,续服4剂,诸证皆愈。
评述:哮喘一证,临床常见而难治,严重威胁人类健康。西医一般治以抗炎解痉平喘,急性期大多可获速效,但根治乏术。中医辨治,只要方证对应,效果当胜一筹。何师此案,3剂症平,6剂几愈,再4剂康复如初。标本缓急,秩序井然,经方化裁,匠心独运,后学当细心体察。
(二)痰饮
周 男,成年。
初诊:1976年10月8日
形寒咳嗽,痰粘稠,时令入冬即甚。以温化为主。
姜半夏9克,川桂枝、结红、炒苏子、桔梗各6克,炙麻黄、川贝母、炙甘草各4.5克,北五味子3克,细辛1.5克,5剂。
复诊:10月24日
茯苓15克,姜半夏9克,川桂枝、炒苏子、甜杏仁、陈皮各6克,川贝母、炙甘草、蜜炙麻黄各4.5克,北细辛1.5克,7剂。
原按:患者起病于1974年冬季,开始经常畏寒,容易感冒,咳嗽咯痰,以早晚较甚,发作已三个多月。治方,以小青龙汤去芍药之阴寒,加桔、贝、苏子消痰兼顺气。药后,咳嗽稍减,痰仍粘稠,咯吐量亦减少。说明疗效尚好。复诊加杏仁、茯苓,仍然是《金匮要略》方法,是经方中古为今用的得心应手者。
张 男,62岁。
初诊:1972年12月4日
脾肾虚寒,痰水上凌,咳嗽喘促,腰酸肢冷,心悸便溏,脉迟,苔薄。当以温药和之。
云茯苓15克,白术、补骨脂各12克,炙甘草、姜半夏各6克,川桂枝、淡附片、五味子、干姜各4.5克,3剂。
复诊:1973年8月
药后喘咳见减,便已成形,腰酸、苔白。仍以原意进治。
茯苓、白术、补骨脂各12克,炙甘草、姜半夏、干姜各6克,淡附片、川桂枝各4.5克,七味都气丸18克(包煎),5剂。
原按:苓桂术甘汤治痰饮,自是《金匮要略》成法。本案的痰饮,由于脾肾虚寒,伴见腰酸肢冷,仅用苓桂术甘,当然不能胜任,故合附子理中汤去参加补骨脂,方合病机。姜、味合用,一散一收,配伍半夏以奏镇咳、平喘、除痰之效;亦即《金匮要略》苓甘五味姜辛汤去细辛、杏仁。药三进而见效,复加七味都气丸以标本同治。
评述:同为痰饮病(类似于现代医学所称慢性支气管炎)而证型不同,治方当然有殊。案1表现为外寒内饮(慢支急性发作),治以小青龙加味散寒化饮,二诊遂安。案2系脾肾虚寒,水饮内生,上凌引发咳喘,从本施治以杜生痰之源,故获不治标证而标证自除之效,大师垂范,于此可见一斑。
(三)咯血
陈 男,31岁。
初诊:1964年2月22日
支气管扩张,手术后已3年,咳呛频作,胸闷气急,痰中带血,咽喉干痛,腰背酸楚,易感疲乏,纳谷一般。脉弦细,苔薄白。治拟益肾清肺,而利痰嗽。
六味地黄丸(包煎)15克,浮海石、仙鹤草各12克,天麦冬、旋覆花(包)、代赭石、北沙参各9克,制半夏、川贝母、茜根炭各6克,玄参4.5克,5剂。
复诊:3月10日
上方连服10剂,精神好转,咳嗽减少,痰中之血已除,咽痛气急亦好转,腰痛较前为瘥。自诉进油腻食易致腹泻。
舌红苔薄,脉弦细。宜从肺肾论治,兼扶脾土。
七味都气丸(包煎)12克,天麦冬、旋覆花(包)、浮海石、代赭石、北沙参、土炒白术各9克,川贝母、制半夏各6克,陈皮4.5克,5剂。
原按:该病人支气管扩张手术后,已有3载,病根非浅,病人自诉其腰背酸痛确是手术后才出现。去冬曾有盗汗,此为肺病及肾。其中虽夹有腹泻、体倦等中虚之证,应考虑处于从属地位,下焦之肾精得以填补,中焦脾土亦自能渐旺,故施治中采用金水同治。初诊以沙参、麦冬润养肺金,旋覆、代赭化痰浊而平冲逆,再以仙鹤草、茜根炭止血,合六味地黄丸滋肾。复诊诸证均有好转,改用七味都气丸滋肾纳气。血已宁,故去止血之品,再加陈皮、土炒白术健脾和胃。先后两诊,处方用药,有固定的,有变动的。主要是先后天的调理恰当。
评述:病发青年,术后藏气耗损,肺肾两伤,本虚标急,治宜两顾。一诊则标证除而本亦渐复,二诊新见中虚之兼证,法随证转,方随法移,仍宗治本之旨,数剂而愈。值得注意的是,何师两诊中均伍以丸剂包煎,寓“丸者缓也”之深意,不可不知。
(四)心悸怔忡
谢 女,38岁。
初诊:1974年9月27日
患风湿性心脏病已两年,心悸怔忡,喘促咳嗽,胸闷窒塞,头眩肢楚,脉有间歇,神情不安,唇黯肤干,舌有青紫点纹。宜平镇祛瘀。
生铁落30克(先煎),生地12克,当归、炙甘草、丹参各9克,红花、桃仁、川桂枝、枳实、牛膝、赤白芍各6克,柴胡、川芎各4.5克,桔梗2.4克,7剂。
复诊:10月5日
药后神情渐安,悸喘亦显见减轻,惟脉舌依然。原方有效,宜再续进。
珍珠母、生铁落(先煎)各30克,丹参18克,生地12克,当归、白芍、炙甘草各9克,桃仁、红花、枳实、牛膝、川桂枝各6克,川芎、柴胡各4.5克,7剂。
原按:本案为心肺两脏同时受病,主要是心气不足,因而心悸怔忡,胸闷窒塞;心血瘀阻,阻滞肺脉,以致肺失宣降,反生喘咳;脉呈间歇,则是必然的现象。治以血府逐瘀汤,使胸膈血府之瘀得到消散;配合四逆散以疏气导滞;再加桂枝温运,铁落平逆,更合病机。药后悸喘减轻,当然有待于继续再进,以达到全治。
陈 女,29岁。
初诊:1975年4月20日
今春一月间感呕泛,心悸怔忡,烦躁,呕恶动则明显,睡眠欠安,大便干燥,入暮咽干,头昏,昨发热,医院诊断为心肌炎,住院已3月。
姜竹茹、茯神各12克,炒白芍、姜半夏、瓜蒌仁各9克,枳实、柴胡、郁金、焦山栀各6克,陈皮4.5克,大枣3枚,5剂。
复诊:5月6日
药后呕泛便燥见瘳,心悸渐平,热退,咽亦不干,尚有胸闷,睡眠欠安,晨起口苦,平时目眩而糊。以原方加减。
姜竹茹、茯神各12克,白芍、姜半夏、焦枣仁、大枣各9克,郁金、合欢皮、生甘草各6克,陈皮4.5克,黄连1.5克,7剂。
三诊:5月20日。
口苦、咽干、目眩见除,胸闷泛恶亦减,惟睡眠欠安,头昏。
茯神、姜竹茹、焦枣仁各12克,北沙参、夜交藤、白芍、姜半夏、郁金各9克,瓜蒌皮、仁各7.5克,合欢皮、枳实各6克,桔红4.5克,黄连1.5克,7剂。
四诊:6月4日
近日感心悸怔忡,晨醒时尤明显,其他诸证亦随之波动出现。原方意增损。
淮小麦30克,辰茯神、白芍、姜竹茹、百合、干地黄各12克,炙甘草、北沙参、辰麦冬、枳实、姜半夏、大枣各9克,7剂。
五诊:6月20日
药后诸证均瘳,原方再续。
6月4日方去淮小麦、大枣,加丹参9克,7剂。
原按:本例先后诊治5次,将前后证状作一归纳有:呕泛、心悸、发热、胸闷、口苦、咽干、目眩头昏、大便干燥、心烦不眠等证。《伤寒论》有:“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及“……胸胁苦满、心烦喜呕……或心下悸,身有微热”之文;《千金方》温胆汤条云:“主治胆虚痰热上扰,虚烦不得眠,惊悸不安,口苦呕吐涎沫。”综合以上各证,其为少阳胆病无疑。良由肝失条达,郁而化火,火性炎上,上冲则为呕泛。《内经》谓“诸逆冲上,皆属于火”是也。肝胆同宫,肝郁则清净之府,岂能无动,挟胆火以上升,故口苦、咽干、目眩、头昏,尤为必有之象;肝郁则脾弱,湿聚而成痰,痰热内扰,胸中清阳不展,影响心神,故胸闷、心悸、心烦不眠之所由生;津伤肠燥,传导失司,故大便干燥而艰。何师用四逆散合温胆汤加减,疏肝郁、清胆府,化痰开结的治法,方中柴胡疏肝解郁;枳实消痞导滞,升清降浊;白芍、甘草和血柔肝;陈皮、半夏和胃理气,降逆止呕;瓜蒌仁化痰开结,而润肠道;竹茹清胃降逆,郁金清心宁神,利气解郁;栀子泄热除烦。服药后呕泛止,大便润,心悸亦平。惟胸闷而寐不安,口苦目眩,内火尚炽,故将原方加黄连泄火,清心除烦;枣仁、茯神、合欢皮养心安神;第四诊,心悸怔忡等症状仍有波动,改用沙参、麦冬益气滋阴;百合、地黄养阴清心;甘、麦、大枣润肠燥以养心;竹茹清胃降逆;半夏和胃化痰止呕;枳实开痞;白芍柔肝;茯神宁心安神。服药7剂,诸恙均瘳。最后去小麦、大枣加丹参以活血养心。
评述:风湿性心脏病与心肌炎皆为现代医学之病名,心悸怔忡则为中医之病证名,以证名病乃中医之“特色”。目前对中西医之诊断概念,分歧较大,有谓“先辨中医之病,后辨中医之证”,这种“以病统证”的提法,必然混淆西医之“病”与中医之“证”的概念,必然偏离中医“辨证论治”,“随证治之”,“方证相应”等固有理论之本义,违背自然科学的逻辑常识。笔者认为,中医的“病证”二字为同义复词,所谓“六经病”应改称“六经证”,“内伤杂病”宜改为“内伤杂证”(何师两书实际上都是“病证”互称),而中医之“(病)证”与西医之“病”,又呈现时而交叉时而不交叉的关系,然而,无论交叉不交叉,中医辨证论治均不应受西医病名之约束,任何情况下都必须遵循理法方药的“路径”“我行我素”。何师两案,恰恰说明了这一问题。案1为西医之“风心病”,辨证为“心气不足,心血瘀阻,肺脉塞滞”,治以祛瘀通脉,而不是堆砌所谓“抗风湿”药物;案2则遵循《内经》、《伤寒》、《千金方》等经典之旨,辨证为少阳(病)证,治以疏肝郁、清胆府、化痰开结,前后四诊历时两月,终获全功。此2案起码给我们两大启示:(1)中医经典所揭示的证治方药理论如何正确应用于现代临床,是摆在当代中医面前的一大课题;(2)“见炎消炎”、“见毒去毒”的“以西解中”思维模式必须抛弃,应当回归中医真正意义上的辨证论治。
(五)胸痛
高 男,成年。
初诊:1960年9月17日
胸痛已有数天,咳痰粘稠不爽,食欲差,体温36.5℃,脉微促,苔薄白(X线透视诊为肺不张)。治以清肺疏肺气。
冬瓜子12克,姜半夏、银花、浙贝母、杏仁各9克,新会皮4.5克,炙百部3克,生甘草2.4克,桔梗1.5克,5剂。
复诊:9月22日
服药5剂,胸痛减轻,咯痰亦爽,食欲好转,自诉感体倦乏力,续循原意为治。
冬瓜子15克,茯苓、苡仁各12克,浙贝母、姜半夏、银花、杏仁各9克,北沙参6克,陈皮4.5克,甘草3克,桔梗2.4克,3剂。
三诊:9月27日
药后胸痛已瘥,痰量亦少,然尚感咽干,体倦,此乃上焦湿浊渐化,而肺气尚欠舒展。原方去姜夏、陈皮,加滑石9克(包),麦冬6克,3剂。
四诊:10月5日
胸痛咳嗽均除,体力渐复,晨起尚觉咽干,舌脉无殊。再以疏理之剂善后。
云茯苓、苡仁各12克,杏仁、浙贝母、天冬各9克,北沙参6克,陈皮、炙百部各4.5克,生甘草3克,4剂。
原按:该病人胸闷痛,痰粘稠,食欲差,苔薄白,乃是痰湿蕴肺,肺气失宣之明证。本可用小陷胸汤,然纳差则难进黄连,以其苦寒伐胃,所以在施治中主以二陈汤加贝母、百部、冬瓜子辛开苦降,理气化痰,下气散结,辅以桔梗甘草汤加银花化痰解毒。复诊得效后病人尚有体倦,故加用茯苓、苡仁和中化湿。三诊诸证均有好转,痰湿化而出现津液不足,故去辛燥之半夏加麦冬润肺和胃;又因其湿滞中焦不解,故加渗利的滑石,使湿浊去而肺气得以舒展。四诊诸证尽解,以疏理之剂善其后。
王 男,43岁。
初诊:1974年6月17日
上胸部于1970年外伤后至今时发疼痛,过劳加剧,胸间窒闷,低热,便闭。治宜清解疏理。
鲜芦根、蒲公英各30克,冬瓜子、苡仁、银花各12克,玄参、连翘、浙贝母、北沙参、天麦冬各9克,炙百部6克,生甘草4.5克,桔梗2.4克,7剂。
复诊:6月24日
胸闷痛、便秘、低热等均瘥,透视心肺无异常,惟胃有泛酸。此为夙疾,宜疏理之。
蒲公英24克,平地木、煅瓦楞子各12克,炙甘草、沉香曲、党参、炒白芍、焦六曲、姜竹茹、制香附各9克,乌药6克,7剂。
原按:该例于4年前因受外伤时发胸痛,气机阻滞,郁而化热,耗伤津液,则见低热,肺气失于宣降,则见胸闷便闭,故以清解疏理之剂治之,使肺气宣通,郁热清泄,则胸闷疼痛随之而解,药进七剂,诸症均瘥。复诊方略佐理气和胃以调治夙疾。前后两方未用行瘀之品而痛止,是辨证论治,治病求本之故也。
评述:以胸痛症状作为病证名诊断,辨证求因,审因论治,如期获效,足以证明中医证治有规律可循。案1虽然X线透视示肺不张,但中医治病总是以证为凭,却不可被现代医学之术语牵着鼻子走。案2的按语指出,“前后两方未用行瘀之品而痛止,是辨证论治,治病求本之故也。”一语道破天机,学者当识。
(六)进食困难
崔 女,75岁。
初诊:1971年8月3日
近10余日发觉进食困难,进稀饭亦有窒阻,大便3日未下,左腿不能伸曲,舌质绛,脉细软。某医院检查疑似食道癌。
党参、茯苓各12克,玄参、麦冬、瓜蒌仁各9克,法半夏6克,川朴花、佩兰、新会皮各4.5克,砂、蔻仁各3克(杵),白蜜15克(冲),3剂。
复诊:8月16日
上方服5剂后,病情基本上已好转,能进食一碗,并开始能走动,惟咽喉间发痒,口腻,有轻度浮肿,腰足酸楚。
党参、白茯苓、麦冬各12克,姜半夏、玄参、瓜蒌仁各9克,佩兰6克,川朴4.5克,砂仁3克,白蜜15克(冲入),5剂。
原按:本案证情有似噎嗝,但起病只10余天,不像噎嗝之其来也渐,其衰也甚。此因高年气阴不足,津液暗耗,脉见细软,舌质红绛,以致胃上口、大肠下口俱干燥,气机阻滞,形成似噎非噎之症。处方以《金匮要略》半夏厚朴汤舒展气机,加参、麦以滋养气阴,玄参滋肾,使上潮于咽喉,蒌仁、白蜜润大肠,略佐砂、蔻、新会皮以开膈进食。药五进而见效,举重若轻,方药之适当配伍,有以致之。
周 男,46岁。
初诊:1972年10月25日
今年9月26日以进食后感有梗阻,消瘦明显,经透视及食管涂片,无肿瘤发现。大便间日下,脉细弱,苔薄。以化解之。
党参、茯苓各12克,姜半夏、沉香曲、忍冬藤各9克,苏梗6克,川朴4.5克,生姜2片,白蜜1匙(冲),5剂。
复诊:10月30日
药后进食梗阻感减轻,大便较润下。原方加减再进。
党参、茯苓各12克,姜半夏、沉香曲各9克,苏梗6克,川朴4.5克,生姜2片,白蜜30克(冲),5剂。
原按:本例属郁证,痰气郁结胸膈,气失舒展,故进食后有梗阻感。朱丹溪有六郁之证,分气郁、血郁、痰郁、湿郁、热郁、食郁六种。临床上以气郁比较多见。因进食后有梗阻感,自疑为肿瘤,引起情绪忧郁,脾主肌肉,因忧思伤脾,故肌肉明显消瘦。结者散之,故用半夏、厚朴、茯苓、苏梗、沉香曲,开郁化痰而疏气机,党参健脾补中,生姜宣胃;腑失通调,气郁生热,故大便坚而脉细数,白蜜滋液润肠,凡下闭则上塞,使大便润行,胃气通降,则上塞亦开;因脉数为有热,用忍冬藤以清解之。此即半夏厚朴汤加味。
评述:案1系高龄“噎嗝疑似证”,案2系中年“痰气郁结证”,年龄相殊,性别不同,兼证略异,但主证皆见进食困难(梗阻),证同治亦同,故均以半夏厚朴汤为方基,随证化裁,如期收功。两案按语阐析透彻,义畅理达,足示何师既深谙中医理论,又善用仲师经方,入古出新,创意多多,令后学叹为观止。
(七)脘腹痛
金 男,42岁。
初诊:1970年11月16日
七月底患急性胰腺炎,脘腹剧痛,近痛隐作,有荨麻疹,纳滞,厌油腻,苔白厚,口味略腻,四肢无力,脉濡。以渗利健脾胃为进。
蒲公英15克,苡仁、保和丸(包煎)各12克,党参、冬瓜子、白茯苓各9克,苍白术、佩兰、藿香、沉香曲各6克,乌药4.5克,5剂。
复诊:12月21日
脘部疼痛瘥,大便基本正常,苔较前正常,脉长,原意进并益理之。
蒲公英30克,苡仁、太子参、冬瓜子、白茯苓、保和丸(包煎)各12克,苍白术、郁金、乌药各6克,藿香、制香附各4.5克,5剂。
三诊:12月29日
以饮食后未能及时休息,偶或大便溏泻,脘腹隐痛,纳常,未敢多进,苔较净,噫嗳尚多,脉常。以疏健并进。
蒲公英30克,党参、茯苓、苡仁、鸡内金、越鞠丸(包煎)各12克,沉香曲9克,白术、乌药、佩兰各6克,广木香4.5克,砂、蔻仁各2.4克,5剂。
四诊:1971年1月14日
纳尚欠展,油腻尤为厌进,大便尚偶溏泻,隐隐腹痛,噫嗳不多,疏化健理之。
蒲公英30克,冬瓜子、党参、焦麦芽各12克,佩兰、 沉香曲、焦山楂、神曲各9克,延胡索6克,广木香4.5克,砂、蔻仁各2.4克,5剂。
五诊:1月23日
脘痛见瘥,纳尚未全展,苔微黄,脉长,原意加减。
蒲公英30克,范志曲、炒谷麦芽各12克,焦楂炭、党参、延胡索、炒白芍各9克,乌药、佩兰各6克,新会皮4.5克,5剂。
六诊:1月21日
纳食较前略展,面色尚带黯滞,苔根尚黄腻,脉转平,以健理脾胃为主。
建曲15克,党参、鸡内金、炒谷麦芽各12克,乌药、炒白术、楂肉、川楝子各9克,炒莱菔子6克,砂、蔻仁各3克,5剂。
七诊:2月8日
纳较展,面色好转,苔黄腻已退,大便成形,惟进油腻尚欠适。以健脾胃为续。建曲15克,党参12克,白芍、川楝子、制香附、乌药、沉香曲各9克,甘草、姜半夏、延胡索、藿香各6克,干姜、黄连各3克,香砂养胃丸18克(包),5剂。
八诊:2月14日
脉及舌苔较稳定。原意再续。
党参、沉香曲、楂肉、鸡内金各12克,姜半夏、制香附、乌药各9克,甘草、延胡索、藿香各6克,干姜4.5克,黄连3克,香砂养胃丸18克(包煎),5剂。
原按:本例曾患急性胰腺炎,以反复发作未愈,而转为慢性胰腺炎。着眼处在苔白厚,口腻,脉濡。说明湿浊蕴积于肝胆脾胃,尚未完全消化。处方以参术苓加疏化药,三剂而脉证舌苔都有好转,二至四次方“疏补兼施,以疏为主”,说明用药主次分明,有所侧重。第五方由脉长未退,测知肝胆余热未清,故于疏理药中重用蒲公英以清热消炎。第六方仍着重于健理脾胃,是前五方的继续。值得提出的第七方以半夏泻心汤、金铃子散、正气天香散及香砂养胃丸,复合加减,以奏健胃疏肝脾之功。方和药通过精心选择,确是一张对证调理方。第八方稍有更易,主要不越第七方的理法。全案一、七两方是主干,反映出辨证明,用药当,选药组方恰合病机。
评述:“脘腹痛”是以病位加症状为着眼点确立诊断,再次说明中医遵循“以证名病,证治一贯,方证相应”的理论路线来应对临床变化万千的各种病证,不失为“大道至简”之举。脘腹乃脾胃(中医脾胃类同于现代医学所指肝、胆、脾、胃、肠等系统器官)所居,“痛而纳滞,厌油苔白厚,乏力、脉濡”,湿浊蕴积脘腹甚明,恒以疏化建中为治,“药不制痛痛自止”,正如按语所言:“辨证明,用药当,选药组方恰合病机”。学习大师临证秘奥,当从“辨证立法遣方选药”各环节入手。
(八)便秘
陈 男,54岁。
初诊:1973年1月7日
腹痛以脐部为主,按之硬满,大便常四、五日一行,难下,有粘液,服果导等药物便仍不下,不胜其苦,面色晄白,畏寒,手足不温,苔白而垢,脉沉。寒实积聚,治宜温下。
焦六曲12克,白芍9克,生大黄、制附子各6克,北细辛、干姜各1.5克,3剂。
复诊:1月11日
药后3天来均得大便,腹痛缓解,苔垢渐退,自感腹已宽舒,略觉疲乏而已。再以温通兼扶脾为治。
党参、白芍各9克,制附子6克,生甘草、川朴花各4.5克,制大黄3克,干姜1.5克,5剂。
原按:本例便闭,脐部疼痛按之硬满,并有四肢不温,苔白,脉沉,乃是寒实内结,阳气不行,以致肠道不能传化而成。故以温通寒凝而开闭结为治。方以《金匮要略》大黄附子汤温通寒积,干姜助温行之力,六曲消而导之,白芍一味乃缓其药物之峻性为佐,大黄得附子、干姜配伍,则制其寒性保存其攻下走泄之性,3剂药后,大便通畅,腹痛减轻。复方转用千金温脾汤加减,温通寒积兼补脾阳,以朴花一味既能调气,又能化湿扶脾,药后便畅痛除,诸证尽解。该例辨证明确,选方施药,缓急层次分明,故取效速捷。
王 男,17岁。
初诊:1975年2月16日
大便5日未下,身热面红,咽痛鼻衄,口角破溃,胸闷心烦,苔黄脉数。治宜清热泻火通便。
白茅根、板蓝根各12克,元明粉、连翘、焦山栀、郁金、黄芩各9克,竹叶6克,生大黄、生甘草、薄荷各4.5克,3剂。
原按:本例由于肺胃热壅则便闭而不行,身热,面红,咽痛,鼻衄,口角溃烂,胸闷心烦,苔黄脉数等,均为内有邪热之证,此为中上焦积热,故以凉膈散清上通下为治。方中以调胃承气汤使邪热从大便清泄,亦即釜底抽薪之意,并以山栀、黄芩、薄荷清肺胃之热,郁金在清解之剂中有宽胸利膈的作用,药后便通热退,诸症尽解。
评述:便秘一证可见于男女老幼,虽不致命但对健康影响不应小视。案1为寒实积聚致便秘腹痛,以大黄附子汤化裁,温散下行,数剂而愈;案2为肺胃热壅,腑气不通,凉膈合调胃承气,清上通下,3剂收功。何师犀通仲景心法,观此两案昭然。
(九)淋证
陈 男,45岁。
初诊:1971年7月15日
尿频尿急,溲时小腹作痛,牵及腰部,尿检有大量红白细胞,苔浮腻。治以清利兼滋益。
四川大金钱草15克,滑石、银花、海金砂(包)、六味地黄丸(包煎)各12克,甘草梢、杜仲各9克,瞿麦、黄柏各6克,4剂。
复诊:7月18日
药后小溲已畅,小腹作痛亦解,小便培养未发现结核杆菌,苔亦转净,纳展。原意再进。
四川大金钱草30克,海金砂(包)、银花各12克,甘草梢、滑石(包)、杜仲各9克,黄柏、瞿麦,萹蓄各6克,木通3克,六味地黄丸15克(包煎),5剂。
原按:淋证包括现代医学的泌尿系感染、结石等疾患。《金匮要略》对淋证作了较详细的论述:“淋之为病,小便如粟状,少腹弦急,痛引脐中。”《诸病源候论》认为:“诸淋者由肾虚而膀胱热故也,……肾虚则小便数,膀胱热则水下涩,淋沥不宣,故谓之淋。”所以引起该证一则是湿热下注,二则是肾虚不能固摄。本例据证分析,尿频苔腻乃为湿热,痛引腰部又为肾虚所致,故以清热利湿益肾相兼为治。寓补于泻,使湿热清化,肾能起到“主水液”的作用,则淋证自瘥。服药四剂诸证瘥解,续以原法加强清利之品告愈。
评述:案载尿镜检与细菌培养结果,按语则明言“淋证包括现代医学的泌尿系统感染、结石等疾患”,足见何师治学风格,既走近仲景又远离仲景,这种“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值得提倡。中医古老的病证名如何与现代病名对接,创立统一的病证诊断与治疗规范乃是摆在当代中医界与整个医学界面前的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证属湿热下注,方取“八正散”化裁,数剂而愈。此案提示,屡经临床考验的效方当可随时融入“经方”之列,以不断丰富发展岐黄之术。
(十)血尿
徐 女,54岁。
初诊:1971年12月20日
糖尿病,肾盂肾炎住院,尿血,咽喉干燥,头眩,手足无力,脉细,苔薄,舌质黯红。以益阴为治。
白茅根30克,天冬、生地黄各15克,太子参、大小蓟各12克,枸杞子、瓜蒌根各9克,萸肉、川石斛各6克,4剂。
复诊:12月22日
药后血尿已解,咽喉尚干,头眩耳鸣,四肢转有力,脉细,舌质转红,原意续进,原方去大、小蓟,加山药12克,北沙参9克,4剂。
三诊:12月24日
尿血除后,咽干亦减,脉细无力。再予育理。
山药15克,天冬、瓜蒌根、党参各12克,枸杞子、川石斛、北沙参各9克,五味子4.5克,六味地黄丸30克(包煎)。
原按:该例以糖尿病合并肾盂肾炎而住院,经用胰岛素、呋喃坦啶等药物治疗,糖尿病有好转而尿血仍存,故邀何医师会诊。尿血多为热伤血络所致,然尚有虚热与实热之分。审其脉证,咽喉干燥,脉细少苔乃是肝肾阴虚,内生虚热,热伤络脉而血下溢,故投以清热养阴略加止涩为治。方中之石斛、瓜蒌根清热养阴生津,为治疗消渴证要药,在该证用之最为恰当,既治阴虚内热引起的尿血,又能照顾糖尿病,一举两得,药进4剂尿血解。后仍益阴调理巩固。
评述:“血尿”系症状诊断,《金匮要略》称“尿血”,含义一致,无需辩解。案1属糖尿病合并肾盂肾炎,现代医学对此二病已有特异性治疗规范,降低血糖与控制感染一般并不困难,但控制血尿则往往令西医束手。中医辨证论治,疗效自胜一筹,两者互补,相得益彰,中西医并举,此亦现代临床之一大趋势。案2为难治性血尿,尿培养排除了感染,何师认为系“湿热蕴久,耗损肾阴,阴虚血热,络脉受伤”,始终以“六味地黄丸”为方根,合凉血清热、滋阴益肾、活血止血之品,随证变通,恒治数月而获全功。观何师之方,既源自经典,又融入己意,足堪效法。不过,血尿一证,成因多端,若为恶性疾病所致,当从病因治疗入手,医者不可不知。
(十一)神经官能症
余 女,49岁。
初诊:1972年5月13日
咽部如有炙 (上亦下肉) ,已历年许,时有攻起感,饮食不减,二便正常,惟夜寐欠安,据云近期有消瘦倾向,视咽部不红肿,经钡透亦无异常发现,苔白微厚。治宜疏息。
茯苓、焦枣仁各12克,姜半夏、炒白芍各9克,川朴、苏梗、枳实、甘草各6克,柴胡4.5克,生姜2片,5剂。
复诊:5月27日
药后胸胀已松,咽有炙(同上)感亦减,惟俯仰有头眩,足跗肿。原方加减。
党参、焦枣仁各12克,姜半夏、当归、茯苓、神各9克,枳实、川朴、苏梗各6克,柴胡、甘草各4.5克,生姜2片,5剂。
原按:《金匮要略·妇人杂病篇》:“妇人咽中如有炙 (同上) ,半夏厚朴汤主之”。所谓咽中如有炙(同上) ,系咽中有痰气阻塞,吐不出,吞不下,俗叫“梅核气病”。由于七情郁结,痰凝气滞所致,本案是梅核气病,方用半夏厚朴汤合四逆散加减,疏郁滞以散结。服药5剂,咽有炙 (同上) 感即见减轻,是临床上常用之效方。
徐 女,49岁。
初诊:1972年10月25日
夜寐烦恚,恶梦较频,头晕,经量多,手心热,四肢无力。以养阴安神为治。
淮小麦30克,夜交藤15克,太子参、辰茯神各12克,麦冬、焦枣仁、煅龙牡、红枣各9克,炙甘草6克,泡远志、石菖蒲各4.5克,琥珀3克,5剂。
复诊:10月27日
药后烦恚等见瘥,头痛稍减,纳略展,原方有效,续之。
淮小麦30克,太子参、煅龙牡、辰茯神各12克,天麦冬、焦枣仁、大枣、制首乌各9克,炙甘草、柏子仁各6克,泡远志、石菖蒲各4.5克,琥珀3克,7剂。
原按:本例一派心阴虚见证,用补益心阴、安养心神为治,以甘麦大枣汤加味,是从《金匮要略》脏躁证论治。
评述:神经官能症与《金匮要略》所载“梅核气”与“脏躁证”见证颇为类似,何师以该病名冠于二案篇首,暗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这种先辨西医之“病”,后辨中医之“证”的方法,易为广大临床医生接受与认同,有助于中西医理论、临床的融合,我们不应持排斥态度。案1以半夏厚朴汤合四逆散化裁“疏郁滞散结气”,旬日遂愈;案2用甘麦大枣汤加味,“补阴润燥,养心安神”,诸症渐瘥。经方疗效如斯,后学当究心之。
(十二)失眠
霍 男,19岁。
初诊:1971年4月16日
夜寐不安,午夜后为甚,大便燥结,关节作痛,两足酸软发抖,溲黄,舌胖苔浮,脉结。以祛风湿、安神润津为治。
豨莶草30克,辰茯神、焦栀子、夜交藤各12克,麻仁、当归、秦艽、天麦冬、白术各9克,甘草6克,炙远志4.5克,3剂。
复诊:4月22日
脉结有好转,夜寐渐安,原意再续。原方去麻仁、栀子、夜交藤,加丹参、合欢皮各9克,5剂。
三诊:4月27日
关节疼痛及足抖均瘥,夜寐已安,脉结偶尔发现,诸证均有好转。原意续治,以冀巩固。
红枣30克,豨莶草15克,天麦冬、党参、辰茯神各12克,当归、麻仁、栀子各9克,炙甘草、秦艽各6克,泡远志4.5克,3剂。
原按:风湿入侵,脉络痹阻,损耗气血,心失其养则作悸忡,脉有结代,失眠多梦。故以祛风湿,益气血,养心神为治,方中用量较大的豨莶草、秦艽祛风化湿通络;白术、茯神、甘草益心气;当归补心血;麻仁、天麦冬养心阴;夜交藤合茯神安心神;远志蠲痰化浊利心窍;溲黄乃湿有化热之势,故以山栀清热燥湿。合用使风湿祛除,气血疏畅,则胸闷、脉结随之易愈。3剂药后,证有好转。本方据证再加强滋养作用。
张 女,38岁。
初诊:1971年12月5日
高血压失眠已久,患者自诉,每晚临睡前需服四片安眠药,方能入睡,不胜其苦。近几天来烦恚易怒,苔光,脉弦数有力。予温胆汤法兼平肝阳,并嘱停服安眠药。
灵磁石30克,茯苓、夏枯草、淡竹茹、茺蔚子各12克,法半夏、代赭石、桑叶各9克,枳实、地龙各6克,陈皮4.5克,3剂。
复诊:12月8日
药后夜寐转安,苔光脉弦。前方得效,再以平降滋益为治。
珍珠母30克,夏枯草、茺蔚子各12克,党参、当归、黄芪、蔓荆子、制女贞子各9克,白芷、地龙各4.5克,4剂。
三诊:12月13日
药后夜寐已安,心情亦舒,续原法以善其后,原方加六味地黄丸30克(包煎),4剂。
原按:高血压晕眩头痛,可伴随顽固性失眠,病机是肝阳上扰,内烁心阴所致,本例脉证比较典型。第一方以温胆汤加夏枯草、桑叶、茺蔚子、代赭石、磁石、地龙等药,清肝阳降血压,方药对证,深得王孟英、张锡纯之治法。第二、三方乘胜递进,最后复入六味地黄丸肝肾同治,清滋并用,气血兼顾,组方周密。
评述:失眠一证,西医往往对“症”下药,仅有镇静安眠一法,中医则辨证求因,审因论治,治法多样,效果确切。案1证系心失濡养而悸忡、脉结、失眠,兼风湿外证,主以养心安神兼祛风化湿,三诊病除;案2为高血压病而现晕眩头痛、顽固性失眠,辨为温胆汤证,随是证施是法,如期获效,且初诊即令甩掉赖以维持入眠的西药安眠剂,效果之神,令人折服。同为失眠,方证迥异,旧病不同,治法则大殊,何谓中医辨证论治,观此两案自明。
(十三)水肿
赵 女,40岁。
初诊:1971年11月26日
慢性肾炎(肾病型)伴动脉硬化。时作浮肿,尿检有蛋白,红、白细胞,颗粒管型,纳食一般,夜寐欠宁,腰骨酸楚,舌质偏红,以益肾为主。
白茅根24克,平地木15克,荠菜花、茯苓、山药、杜仲、干地黄、芡实各12克,小蓟炭9克,泽泻、山萸肉各6克,炒丹皮4.5克,5剂。
复诊:12月10日
上药连服10剂,尿检蛋白转少量,红、白细胞等均较前好转,腰酸已瘥,下肢浮肿近10天未见,夜寐亦安,脉濡,舌色正。原意再进。
杜仲叶30克,白茅根24克,平地木、山药各15克,荠菜花、茯苓、芡实、小蓟炭、干地黄各12克,泽泻、山萸肉各6克,炒丹皮4.5克,乌梅炭2.4克,7剂。
原按:慢性肾炎临床上以浮肿、高血压和蛋白尿为主要表现,由于病程缠绵,肾功能极易耗损。中医辨证为脾肾阳虚,气不化水,水湿泛滥,溢于肌肤而为浮肿;腰为肾之府,既见腰酸肾虚,又见夹有湿热。证属正虚邪实,以虚为主,故以六味地黄丸加入杜仲补肾固本,芡实能助肾固摄而止蛋白,茅根、小蓟凉血止血以消除红细胞,荠菜花、平地木清热利湿,以消除白细胞兼防患于未然并能降压。
鲍 男,5岁。
初诊:1975年3月11日
水肿,眼睑亦肿,小便少,肉眼见赤色,纳食不进数日,精神不振。
陈蒲壳30克,白茅根15克,赤茯苓12克,银花、荠菜花各9克,泽泻、生姜皮、焦山栀、苍白术各6克,4剂。
复诊:3月14日
药后浮肿略有好转,尿亦转正常,量亦见增。以渗利为续。
陈蒲壳24克,白茅根15克,冬瓜皮、茯苓皮各12克,白术9克,猪苓、泽泻各6克,生姜皮、银花各4.5克,5剂。
三诊:3月20日
药后诸症减轻,宜原意再进。
陈蒲壳24克,白茅根、赤小豆各15克,冬瓜皮12克,白术、茯苓皮各9克,黄芪、猪苓、泽泻各6克,5剂。
四诊:2月25日
浮肿见瘥,纳旺,小便量一般,苔有剥脱。以渗利育阴治之。
陈蒲壳、白茅根各12克,冬瓜皮、茯苓、糯稻根、白术、泽泻各9克,黄芪、荠菜花各6克,7剂。
五诊:4月1日
浮肿已除,纳佳,尿转常。
平地木、赤小豆各15克,黄芪、茯苓、糯稻根各12克,冬瓜皮、白术各9克,荠菜花、猪苓、泽泻各6克,7剂。
六诊:4月10日
浮肿已除,尿转常,色清,精神转佳。以调理巩固之。
苡仁、糯稻根各12克,太子参、白术、茯苓、红枣各9克,清炙黄芪6克,广木香4.5克,10剂。
原按:肾虚,湿热内蕴,浮肿,尿赤涩,是本例的主要病情。前3方以化湿清热为主,后3方略佐清养,最后1方侧重在调理。方中的荠菜花及白茅根,均有清利湿热作用。荠菜花常用于肾炎、乳糜尿等具有湿热症状者;白茅根治急性血管性肾炎,《山西医学杂志》(1960年4月)有报道。黄芪配白术、茯苓,常用于面目浮肿。本例治程1个月,痊愈出院,1978年1月随访,3年中未复发。
评述:水肿证之发生,成因固多,但总不离乎肾之病变。西医之肾炎居病因之首,急性者绝大多数可治愈,一旦转为慢性,预后十分凶险。中医诊治水肿,虽参照西医之诊断,而辨证立法,则须遵循本身的规矩准绳,切不可“见炎消炎”、“见肿消肿”。案1系慢性肾炎(肾病型)伴动脉硬化,何师据证遣方,主以六味地黄丸固肾之本,参入现代研究发现的中草药对症治标,预期奏效,值得研索。案2显系小儿急性肾炎,何师以适证之自拟方随证投之,1月而痊,效果满意。二案告诉我们,对于那些西医认为“回天乏术”之类的病证,我们的祖宗确留有“锦囊妙方”,千万不可漠然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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