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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认为,在中医发展的过程中,建立自己的范式虽然是关键,但在中药企业的发展中,通过产业化发展企业实力也是很重要的。现在国际市场上营业额在1亿美元以下的单品药已经不多了,年营业额低于50亿美元的企业也很少了。可以看到,在西医西药的发展中,有如此多的有实力的企业来支持和投入,而中医中药的发展,在这方面是很弱的。振兴中医药必须走产业化的道路。惟有产业化才有足够的资金再投入,才能最大限度地突出中医药的疗效优势,使中医药现代化事业走向良性循环;产业强大,才会形成中医药自己的标准规范,画出自己的方圆,转变人们对中医药的偏见,得到更多的社会信任和支持。
中医药产业化存在目前困境的主要症结是没有按中医药自身规律与特点找到中医药产业化之道。
西医西药的发展逻辑与中医中药的发展逻辑是不一样的。中医药产业本质上是一个服务产业,只有走医药一体化的道路才能暗合中医药之道,重塑中医药产业的DNA。
目前,大部分中医药企业没有找到发展之道,是以万变应万变,而非以不变应万变,所以做得很累。要想把中医药产业做大做强,必须找到不变之道,以不变应万变。
有人说中医代表了未来医学的发展方向,但方向未必就是回归,中间可能有个螺距,这个螺距就是中西医在发展中互相借鉴、融合,宗中纳西,就是中医药的与时俱进。
贾谦(国家科技信息中心研究员):我从1992年开始涉足中医药发展战略研究,到现在十几年了,发现要解决中国13亿人口、特别是9亿农民的健康问题,必须发展中医。因为我们还学不起西方的医疗保健体系。美国一年的卫生医疗费用是1郾3万亿美元,我们国内生产总值才1郾35万亿美元,全部用来吃药,吃药的数量也只是美国的五分之一,因为我们的人口是美国的五倍。同时,美国有那么多先进的技术和医疗设备,那么多的高级大夫,人类疾病中仍然有70%解决不了。而其余能够治疗的30%的疾病当中,误诊率在50%以上。所以,我们应考虑需不需要去学这样的体系!中国历史上没有西医的时候,中医解决了中国人看病的问题,特别是在病毒性传染病方面,从张仲景到后来的叶天士、吴鞠通,都解决得很好。解放后,乙脑、流行性出血热、麻疹都由中医解决了,疗效要比西医好得多。以中医为主解决了1988年上海乙肝复合甲肝问题,美国疾病控制预防中心(CDC)将之与美国以西医为主治疗同类疾病的疗效进行了统计对比,结果为:1∶234,即中国仅死1个人,美国要死234个人,中医的疗效显然要比西医高得多。
反过来看看中医处于什么位置。辛亥革命前后,我国4亿人口,有80万通过师徒传承的中医;后来,由于余云岫等反对中医,要“废医存药”,所以国民党政府就消灭中医,到1949年,我国只有50万中医了;现在我们是27万中医,比1949年的时候差不多又减少了一半,而我们现在的人口是13亿,是1911年的三倍还多,如果根据1911年的比例,我们现在至少应该有250万中医,但实际只有27万;再看看这27万的质量,我们调查了一些中医院,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大夫能开汤药处方,即能够辨证论治。如果按这个比例算下来,我国能够按照中医思路看病的中医大夫今天只有两三万人。再过十年,这些人退休了,可以说中国就没有中医了。今天我们不少病人说找不到好中医,事实上就是这个问题。谁是那三万以内的中医,谁又是那三万以外的中医?后一部分人只能开化验单,开一些西药和中成药,与西医几无二致。据统计,目前我们的中成药60%以上是西医开的,中医开出的不到40%。大量的西医不学中医知识就随便开中成药,能成吗?龙胆泻肝丸事件就是这样弄出来的。如果没有了中医,中药就是垃圾,没有用处。目前我们中医的状况是非常危急的。
前年,我们课题组提出了振兴中医五大工程,要解决几个方面的问题。首先就是政策法规保障工程,即改革、完善中医药政策法规,使之能够促进而不是阻碍中医药的继承和发展。现在中医药很多问题是政策法规造成的。国民党的时候明摆着是要消灭中医。解放后,毛主席为中医说了很多话,中医才保留下来,而且是说要西医学习中医,现在却是要求中医学习西医。我们现在有28所中医院校,但“生产”不出足够数量的合格的中医,什么原因?法律问题。现在“人大”已经提出要给中医药立法,但立法的立足点在什么地方?是管理还是发展、保护?我认为,五十多年来,“管理”已经快把中医管没有了,所以不应再立足管理了,应该给一点宽松环境,应该用法律保证中医药的继承发展。也不应该立足在保护上,如果把中医当长城一样保护起来,中医就彻底完了。长城是历史遗迹,现在失去实用功能了,但中医五千年来一直在用,今天仍在发挥作用,将来也应该成为主要的医疗保健体系。所以,立足点
要放在全面继承和自主创新上。
我们总说中医没有创新发展,实际上SARS期间是中医最好的发展机会,我们放过了。一开始没有把SARS列入传染病,广州中医还可以辨证论治,解决SARS问题,一宣布SARS是一类传染病,北京中医就失去了介入机会。西医在无法诊断SARS时,要求大量用激素和抗生素,如果大量抗生素还不能退烧,那就是SARS。我们到广州去调研,发现中医能够解决问题。邓老告诉我们,他徒弟的夫人是护士长,在一线感染了SARS,他让把激素和抗生素停了,用中药,活了,又投入了战斗;另外一位护士长没有用中药,成了烈士。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治疗六十例SARS患者,无一例死亡,无一例转院,无一例医护人员感染,迄今没有后遗症。2003年4月26日,我们在北京藏医院召开“中医药成功治疗SARS学术交流会”,同一天,某院士在香港讲,中医治不了SARS,没有一例病人是中医治好的。后来他改变了自己的观点。7月,他所在医院的五位中医大夫写了《中医治疗SARS七十一例回顾》的论文公开发表,他是第八个署名的作者。中医介入前收了36个患者,死了10个,介入后治疗的71例患者,死了一个。到底是西药有效还是中医有效?但是,虽然中医界的各位著名专家一再呼吁,整体上却没有真正让中医介入SARS治疗。使中医失去了一次提出创新理论的机会,因为中医历来是在与疾病斗争中发展的。
陆广莘教授曾说过,中医是理论医学。也就是说,按照中医理论,应该能够应对各种疾病,包括西医认为新出现的疾病,如SARS和艾滋病。我就带着这样的想法邀请民间中医王文奎下到艾滋病村查看艾滋病患者症状。我们课题组先后治疗90例患者,效果不错。在一年半中,我们十多次到艾滋病村调研,发现共有八路民间中医,在国家尚未顾及到艾滋病时,就前往艾滋病村免费为患者送医送药,效果都很好。民间中医因为没有受到西化的影响,所以敢于辨证论治,所以就有效。中医不讲杀灭病毒,首先讲究保全自己。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家里来了贼,西医是兄弟姐妹人手一件武器,手榴弹机枪一起上,要消灭这个贼,贼虽然死了,兄弟姐妹也误伤了不少;中医是把厨房门锁起来,保险柜锁起来,让贼偷不了,打开门窗,拿个笤帚把贼扫出去。所以,中医治疗艾滋病人首先解决两个口的问题,即解决吃不进又拉稀的“出超”问题。能吃进去,又不过分排出去,身体就能好起来。虽然总体来看中药杀病毒效果并不理想,很多人体内还有病毒,但他们能像健康人一样活着,能吃能睡能劳动,能上养老,下养小。这就是中医学的目的。
新望(《中国改革》主编):五四以来,我们强调得比较多的是“革命”,中医的遭遇很有典型性。但就是五四时期,也有人说,在中国主张百分之百西化的人,最多西化百分之五十;主张西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最终只西化了百分之十。革命结束这么多年以后,话语体系有些改变。我们现在在进行“现代化”、进行“改革”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可以冷静考虑一下。“改革”是重新构造,也有回复到原来构造的意思。再大的改革,能在原来的基础上变个三分之一就不得了了,所以本土的优势和资源还是要吸取一些。我看到一个说法,日本的明治维新并不是全盘西化,而是很好地保留和发展了传统资源。这是我们谈论改革的时候所应该看到的很重要的问题。有两个改革的例子。一个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稍微简单地向原来的状态回复了一下,把土地使用权还给了农户,就大大解放了生产力;另一个例子是江浙农村,那一带为什么没“三农”问题?很大的原因是通过发展乡镇企业,产生了一个新的社会阶层,可以称为新的江南士绅阶层,这对解决三农问题是很重要的。中国传统社会中还是有一些很好的资源,改革中要注意发掘利用,甚至不妨回复到它原来的状态。
我从经济方面对中医的发展提两点想法。一是现在出现了很多新的产业,那么,中医在这样一个新的产业结构变化面前如何应对?是否能在新产业中占据应有的位置?能否开辟中国人自己的产业升级的路子。或许目前对“中国要做世界工厂”观点的指责过于早了点,但我们总还是要考虑搞点自己的产业,别老是跟在别人产业升级的屁股后面。我觉得中医具有高等级产业的一些潜质,因为现在的人越来越关心生命和生活的质量了;二是现在社会分化非常厉害,差距拉大。这个时候,社会保障、医疗保障就是个大问题。但人们对现存的医疗体制怨声载道。有没有出路?传统的中医药能不能在低成本医疗方面想一些办法?
贾谦:怎么解决农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是关系九亿人的大问题。中药是由中医开出来治病的,但中医治疗的办法还有很多。首先是食疗、养生,这是解决“未病”问题的;另外还有砭、针、灸、导引……我们已经知道,河南中医学院艾滋病研究所用灸的办法可以解决艾滋病患者的很多问题。而灸的方法,谁都可以学会使用。还有按摩等手段,对很多病都有效。这都是成本很低又很有效的治疗办法,完全可以推广到农村去。我们今年六七月要组织中医讲师团,把中医的非药物疗法推广到农村去。我们愿意和各方面合作做这件事。我们国家要建设以中医为主、中西医并重的医疗保健体系;我们也希望这个体系将来成为全世界的范式。
(摘自《读书》2005年第9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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