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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而守之 于 2016-9-11 11:46 编辑
师弟:传统的中药店、中药铺,甚至中药作坊,为何多称某某堂?如“同仁堂”、“济生堂”、“长春堂”、“四知堂”、“达仁堂”、“胡庆馀堂”、“乐仁堂”、“明善堂”、“九芝堂”…… 师兄:为方便中医大夫在其中行医呗。在此堂中行医可称“坐堂”。如果称店称铺,说“坐店”、“坐铺”,格局上就嫌狭窄,场面上亦觉局促,声调上也不够响亮,而且,大家也不明白这坐店、坐铺者是在干嘛。 师弟:或许认为是坐在铺子里缝衣服,打鞋掌。 师兄:刚才是笑谈。其实“坐堂”是从医圣张仲景那儿传下来的,仲景任长沙太守时,曾在公堂之上为民众看病,后世出于对医圣的崇敬,为了纪念仲景,于是将医生行医称为坐堂,有医生行医的药店也随之称为堂。 师弟:出于崇敬与纪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傍名人之意。 师兄:仲景当年在公堂行医,只是借用了公堂的场所桌案,而今天要聊的这则医案,还要借助公堂的衙役堂威。 师弟:现在要求视病人如亲人,对病人应当热情和蔼,操作轻柔,这官老爷对着病人大摆威风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所说那是一般情况,此例病人特殊的张狂,连骂带唱,咆哮公堂。 师弟:既然如此,就得特殊对待,先令衙役们按着打他一百杀威棒? 师兄:你先别忙着支招,咱看当案的大夫如何过堂。 师弟:那这一百杀威棒权且记帐。 师兄:那时辽阳地面有个王洪,患狂病一年有余。 师弟:此类病人气力愈常,毁物伤人,如果不及时对其治疗或加以管制,则为害不小。 师兄:可不是吗,当地有一行人,正在赶路,猝不及防,被王洪抓起扔入火中,造成二度烧伤。此后人心惶惶,王洪一出现,大家都急忙躲避,如同躲那没毛大虫泼皮牛二。 师弟:这不成了当地一害,须急除之--若有智除三害之王晋或义宰牛二的青面兽杨志在此,可以无忧。 师兄:此亦不必忧虑,当时此地正有可除此害之官员兼名医坐堂,得知此事,即令都头率领捕快将滋事者速速拿来。 师弟:此为幸事也--然不知此官者何人,而有仲景之遗风? 师兄:是清代名医何梦瑶,当时任奉天辽阳州牧。梦瑶号西池,生于康熙三十一年,岭南著名医学家。梦瑶博学多才,旁通百家,虽居官位,而精通医学,撰有《医碥》、《伤寒论近言》、《幼科良方》、《妇科良方》、《医方全书》等著作,常为老百姓治病。 师弟:且看何西池如何过堂。 师兄:数个捕快将王洪拖上堂来,而此王疯子并无惧色,竭力挣扎,呼吸急促,脸面涨红,一双红眼怒视西池。几个捕快也是累得呼呼直喘粗气。 师弟:气粗声高,以呼出为快,其喘当为实喘。 师兄:西池观此人蔑视法庭,极不驯服,恐其再毁物伤人,遂令衙役将王洪紧绑在堂中柱子上。 师弟:这下他扔不了人了。 师兄:虽然扔不了人,可他却能骂人,而且自顾自地连骂带唱,并不理会西池的问话。 师弟:《内经》上对此症早有记载:“妄言骂詈不避亲疏。” 师兄:只听他骂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问我!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教我引十万天兵,杀你辽阳人,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有一颗金印,重八百余斤。你也快躲了我,不时,教你们都死!”骂过又扯着嗓子唱道:“那边厢又来了牛头马面,玉皇爷驾瑞彩接我上天。” 师弟:我听出来了,他的唱腔应该是京剧的“反二簧慢板”。 师兄:听得真,当时你也在场? 师弟:什么呀!他怎么会说那《水浒传》中宋江的疯话,学《宇宙锋》里赵艳容的疯唱呢。 师兄:要不怎么说他疯了嘛,狂了嘛。 师弟:他虽疯可你不疯嘛,这京剧《宇宙锋》是什么时侯的戏呀? 师兄:正是因为我不疯,没他的思维,所以我才不能替他乱编疯话,只得暂借这两段表达,你没有听过郑板桥的名言:“难得糊涂”嘛。 师弟:既然如此,我就姑且听之吧,反正是疯话。 师兄:当时堂下看热闹的人如海如潮,后波推前波,一波一波地向前涌,衙役们阻拦不住,眼看就要涌到堂上,阵阵喧哗之声大有掀翻房顶之势。 师弟:此等稀罕事百年难遇,也无足怪。 师兄:此时何西池整服正冠归座,将惊堂木一拍,“啪”地一声脆响,直撞心底,透出无限威严,当时喧哗之声平息,人们亦不涌动。 师弟:好象时间都凝固了。 师兄:那疯子也是一怔,不过随后仍是叫骂胡唱。 师弟:水落石出,人静声突,更证明他是有病。 师兄:西池吩咐:大刑伺候。 师弟:对精神病人不可施刑。 师兄:无妨,此为怪病怪治,不得不尔。几个衙役将各种刑具哐啷哗啦,叮当叮当,辟里啪拉,叮铃当啷,唏哩哗啦,乒乒乓乓、哗哗啦啦,卜卜通通地扔在王洪面前。 师弟: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呀?用这么多的拟声词。 师兄:有皮鞭、藤条、夹棒、荆条、挺棍,烧红烙铁、火链,脑箍,带跟板,磨骨钉、火炉…… 师弟:不必列举了,哪一样都不好领教。 师兄:随着一样一样刑具的堆放,王洪眼中狂妄的神情渐渐消减,虽然脸上肌肉还那么横着,口中还在骂着,西池已察觉其眼中闪烁恐惧之色。 师弟: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看来此人疯得还不透。 师兄:西池观其状,心中有数,让师爷将煎好的药汤端来。 师弟:这是事先有所准备。 师兄:一个衙役接过小盆似的药碗,端到病人面前,药味直冲病人口鼻,王洪下意识地闭口,骂声戛然而止。 师弟:他这是怕药。 师兄:衙役喝令其张口,他却皱眉闭嘴直摆头。 师弟:想要拒药不纳。 师兄:公堂之上,令行禁止,岂遂他意。何西池手一摆,又上来几个衙役,扯耳朵、捏鼻子、按脑袋、揪头发、撬嘴巴,硬是将药一气灌了进去。 师弟:衙役们干护士的活,操作不够轻柔。 师兄:灌过了药,几个衙役松开手,退在一旁。这王洪呼呼大口喘气,褐色的药汁从嘴角流到下巴,又滴到地下。 师弟:公堂之上如此行医喂药,不可不算一奇观,对得起堂下的观众。 师兄:何西池端坐案后,招手叫来师爷,吩咐如此这般。 师弟:看来还有后续高招。 师兄:师爷领命下堂,不多时与一衙役端上来一样大物件,他招呼两个衙役将王洪面前的刑具往旁边挪一挪,将这大物件摆在王洪面前。 师弟:这么多的刑具难道还不够?此为何种法宝? 师兄:堂下的人们又是一阵的乱,大家抢着伸长脖子看,但见此物既圆且扁,色泽晦暗,中间却又亮闪闪。 师弟:这是…… 师兄:堂下议论纷纷,边猜边看,嗡嗡一片。这时有个小伙,个高眼尖,对后面挤他的人喊道:“那就是个大洗衣盆嘛,有啥好看!” 师弟:盆中有水,所以亮闪闪,这…… 师兄:喊声未了,但见那王洪胸腹剧烈起伏,口一张,喷涌出药汁痰涎,落到盆里,水沫四溅。 师弟:嗨,这物件原来是有此用场--西池所虑周全。 师兄:这王洪吐了好大一阵,才渐渐止吐。但见他面色苍白,两眼紧闭,少气无力,脑袋垂低,嘴巴半张喘气。 师弟:这是痰去气伤,支撑无力。 师兄:西池让衙役将王洪松绑,送回家中将养。并告知其家人:如果口渴,可以喝纯净水,不,净水,吃梨。近些时还要尽量避免情绪波动。 师弟:善后工作亦颇善也。 师兄:那当然。再经此番调理,他的疯病就好了,医案原文说是其病“遽失”,遽者,立刻,马上也。 师弟:西池既施霹雳手段,又怀菩萨心肠,当刚则刚,宜柔则柔,刚柔相济,其效立显,无愧名医。 师兄:当地百姓无不认为西池为神医,传扬颇广。 师弟:西池此举替当地除了一害,其功不亚于杨志之杀牛二。 师兄:此言差矣。西池高于杨志多矣,西池是法内治病,杨志法外行凶;西池得美名,杨志判流刑。 师弟:依新版《中医内科学》诊断,此人当属痰火扰神之证,宜用生铁落饮,清心泻火,涤痰醒神。 师兄:中医治病,不拘一格,随症而变,课本所言,仅供参考。在西池看来,此人邪火太盛,急须除之。所以在公堂施堂威,摆刑具以威慑,使其邪火消退。 师弟:这是以正镇邪。 师兄:再灌药催吐,使其痰涎涌出,不再扰神。 师弟:这是邪去正安。 师兄:这痰可以涤,也可以涌。而西池观其身体壮实,症又特重,为求急效,故而选涌不选涤,结果一涌而病去。 师弟:其中也不排除有表演成分,若是回家涤痰,岂有如此好看? 师兄:这是因病而治,未必表演,堂上堂下人多势众,也有助于压压他的嚣张气焰。 师弟:那呕吐无非是吐出胃内容物,想不到以吐治病如此神奇。 师兄:中医认为,吐法可以使气机条达,流气通经,而此类病人往往是气郁而成,所以气顺而病消。
原案 辽阳民王洪病风年余,狂易多力,投人秫火中,焦烂无完肤,敷以药数日愈。于是西池坐厅事,呼伍伯缚王洪庭柱间。洪且骂且歌,州人聚观如堵。西池先威以刑,令怖,旋予汤液,两人持耳灌之,有顷暴吐下,其病遽失。人咸惊为神,嗣是西池之医。 《医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