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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们 是 怎 样 染 上 非 典 的?
我们这个SARS隔离区是在北京八大处的一栋封闭的三层楼,住着50余名SARS患者,大部分是从协和医院发热门诊SARS抢救病区转来的,还有些来自航天医院,阜外医院等。其中多数人感染发病于4月中上旬——当时的北京还没有准备好,非典疫情却毫不留情地爆发了。我们这些人首当其冲,属北京非典确诊病历前500名。
我因身在其中,又和病友们厮混甚熟,听到了很多真实的故事,而大家的对话总是从你是怎么得上的开始的。让我惊讶的是,在医院,我们接受过关于姓名,性别,年龄,职业,所在单位方面的调查,还两次填写过密切接触者人员名单,但直至我出院的5月11日,我们这个特殊人群一直没接受过从流行病学的角度进行的一些调查,比如我们是怎样染上SARS的这样有现实决策意义的问题。但同样令我惊讶的是,后来我看到媒体登出了这个问题的结论:1,医院;2家庭等密切接触;3,社会……和我在这个小范围的调查得出的结论完全一致。不管怎样,这样就好。下面从我所在病区随机抽出9个人,谈他们是怎样染上SARS的,他们都是恢复得好的,能说话的,而危重的和已死亡的病友,我们已经无法听到他们的故事……
1层4床,苏某某,男,31岁,出租车司机,北京人,现仍在医院:
嗨,总之那些天人心惶惶的,你也不知道拉的人是不是有病,脸上也没写着,应该是哪个乘客给传的吧。一开始北京各个出租车公司还不让我们司机戴口罩上岗,后来才让了。有一天我拉了三个乘客到医院,我在下面等,一边檫车,消毒,他们去了一会儿就有两个人回来了,我给他们拉了个回程。那一趟之后,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就总嘀咕,感觉不好,要出事。果然,4天以后,我就发烧了…….
1层8床,郑某,女,25岁,外地来京打工者山东德州人,现已康复出院: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从哪儿传上的,你看那些天我也没去哪儿,就是每天骑自行车上XX大厦上班,路上要15分钟,不会在路上传染吧,宿舍6个人一屋,周围也没人得这病,公司有400多人,也没有一个得上的,就我自己。自从我得病,公司里人心惶惶,上班的连30个人都不到了,我特别难过,是我害了公司,可是我真的不知咋染上的呀!
1层12床,贾某某,男,62岁,农民,北京通县人,现已康复出院:
我本来一开始就是感冒,不发烧,就是流清鼻涕,正好我去朝阳区的一个厂子,附近有个小医院,我就就便去瞧瞧,想开点儿药。当时那个门诊躺着一个病人,发着高烧,我在那里待了好大一会儿,估计就是在那儿得的。过了几天,我就开始发烧,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这病,为了省钱,也不敢去大医院,只好去瞧瞧中医,还去过乡镇门诊打针药,可打什么都不管事儿,39度8,就不降烧!直烧到第12天,我才想到不好,是这个病!别人劝我去通州的大医院潞和医院去瞧,我说:我还是别潞和了,我直接协和吧!赶紧地,我老伴陪着我,我们就打的奔城里来了……
1层16床,张某,男,33岁,某工地农民工河北丰宁人,现已康复出院:
我们这个建筑工地在北京城区里,400多号人,有三个得上的。我们三个互相一点儿也不认识,后来住院才认识,他们俩一个木工,38岁,湖北的;一个钢筋工,21岁,山东的。在工地,我们根本不在一起干活,也不在一起住,不可能互相传染,我也没离开过工地,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住的是很挤,茅房也脏,条件不好,可是我就不明白我们怎么得上的。
作者按:后来出院得知该工地又有9人染上,现在医院治疗。
1层20床,张某,女,41岁,内蒙呼市公司职员,现已康复出院:
内蒙3月底就有这种病了,当时死了一些人。大家都很害怕。我父亲64岁,好身体从没有过病,是退休的工会主席,他为一个老工友张罗葬礼,没想几天后就病倒了发高烧,我和我的两个弟弟为父亲跑医院,结果哪里也不肯收,最后总算胸科医院收下了急诊观察,给打上了先锋霉素什么的。他在发病第六天一句话也没留就死了。同时我也开始发烧,知道自己已染上。我告诉大家,父亲发送要简化,除几个亲友谁都不要去,可是父亲一生做了太多好事,大家不忍让他那么孤独悲惨地走,甚至不愿承认他得的是这病,说这么好的人不会得那种病,还是去了那么多人。我在中途就退出了,我想,留在呼市就是等死,我必须去北京,北京总会有办法!于是到银行取了钱,请朋友帮买了机票,第二天(4月15日)一早45分钟航程我逃命到协和。两天后,我大弟也发病,也奔我这来了。走之前我小弟的一个朋友因曾到医院帮助病重的我父亲(扶他从3层到4层做了一个检查)就染上了,当时他已烧得无力跟我们走,几天后,他死了。真惨啊,他是胸科医院对过的银行的信贷部主任,才35岁……
1层24床(空)
2层4床陈某 女,21岁,北京某医院急诊科见习护士,北京人,现已康复出院:
我护校毕业,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一开始就被安排到医院做急诊部护士。4月10号前后,急诊陆续上来一些发烧病人,当时还没有后来的疑似确诊的说法,所以如果患者X胸片没事就给打上些药,把人放走。自然人家回家不见好,就要再来。还有的病人本来是外科术后来急诊这里输液的,过几天就转成非典了。这样,我们每天接待的病人只见多不见少。有的病人很焦急很害怕,有很多疑问,问医生问不出来,就抓住我问,我也不知道,但我总是尽量多安慰他们,我想我不能为他们做什么,总可以给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励吧。当时,我们的防护并不好,只有普通口罩和普通工作服。从4月12号开始就有医生护士发烧,他们被院里安排隔离了,但就是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治疗办法。到我发病的4月19日,已有十来个本院职工发病。我意识到自己难逃SARS,怎么办?我了解本院——内科不是强项,当时又那么混乱,就没加入本院的隔离。20号晚,我来到协和发热门诊,做了胸片验了血,当场就被扣下了……
2层8床汪某某,男,27岁,银行职员,北京人,现已康复出院:
我在工商行新设在平安里的一个分理处工作,我是在前台的,每天接触到一些顾客,本地的和外地来京的都有,但我们这个分理处不大又是新设的,应该说业务量不大,接触的顾客也不多。我的周围同事没有发病病人,当然,顾客中有没有,我不知道,当时顾客中有少数戴口罩,大部分没有。我是在4月22日开始发烧的,37度4,我想是感冒吧,就喝了点感冒冲剂,体温也就下来了。第二天,我去上了班,也没觉得不舒服,更没别的症状象腹泻,咳嗽什么的。想不到当天晚上,体温到了38度4,我很紧张,吃了退烧药,也就退下烧来。我觉得自己很象感冒,想到医院正在非典高发期,这个病不比别的,烈性传染,医院交叉感染严重,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可是我又想,在这个时候发烧,谁也不敢排除非典的可能,不是便罢,万一是,我的工作性质要接触那么多人——单位的同事和台前的顾客,还有家里社会上的,传上别人多不好。我就和我爸商量还是去医院吧。当天也就是23日,我就去了协和发热急诊,立刻被留观下来。
作者按:汪先生后来在出院时被疑为误诊。因他入院时胸片确实有个小阴影,但整个病程中没再变化,而他又拿不出过去的胸片来证明有前科,只好自认发烧发的不是时候,陪着我们真非典们白走了一程。
2层12床(空)
2层16床李某某,女,39岁,某商场售货员,北京人,现仍在医院中:
我是因为伺候病人在人民医院的急诊染上的。3月底,我64岁的婆婆患了脑血栓,因我家就在人民医院附近,人民医院又是大医院,当然就去了那儿。我在单位请了假,陪婆婆治病,后来的20多天每天都陪她在急诊打点滴。急诊病人很多,我们周围总有发烧的挺重的,我还两次看到病人死在急诊的。4月20日我开始发烧,就没再去照顾已经住院的婆婆。婆婆在22号去世了,她不是非典,走了八宝山,不然就走昌平。我那两天就在家吃药,但始终没有效果,还是烧不退,我知道自己染上非典了,在婆婆去世当天就去了阜外医院的急诊,拍了片,验了血,当场就被留下了。
2层20床王某某,男,50岁(已故)
2层24床(空)
2层28床,张某某,男,29岁,公司职员,北京人,现仍在医院中:
我妻子患癌症4年,至今年年初癌症扩散,已是到了晚期。我在非典爆发那段时间象以前一样为她的病来往于医院,估计就在医院受了感染。4月中旬,我开始发烧,其它症状也似非典,18日到协和得到确诊。我照顾妻子,密切接触,因此她也有感染嫌疑,也必须隔离。可当时她已病危,卧床不能自理,所以干脆我们一起住进了发热急诊SARS隔离病区的一个单独房间……
作者按:进SARS病房一个星期后,史先生的妻子病逝。而史的病情多有反复。好转后转来八大处这里,现他已停药,相信不久即可出院。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本文中人名姓均为化名)
旧文重发说明:这是2003年5月中旬我写的文章,由中国新闻网发表,当时我刚出院,发现社会上人们关于SARS传播途径和传播方式等非常紧要的问题不甚了了,我十分着急!一些媒体的宣传也不得要领...为此我拼命赶稿,搞了这个急就篇,就是想告诉大家,不必恐慌,有的放矢,科学防护。
今次的非典和十七年前不甚相同,但我不怀疑重点传播窝点仍在医院,医院做好“发热门诊”做好隔离仍是关键,今发此旧文,希望给些启示与大家。我本人很珍视这篇文章——她是我在
生命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做的采访,我为自己骄傲为自己点赞!
本文作者 礼露 2020年1月22日 于沈阳新乐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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