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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裘沛然老先生去世了,享年97高寿。
去年有很多老中医相继辞世,任继学、王绵之……都没有感觉。但是裘老啊……
大三快结束的时候,考完试的一个炎热的晚上,洗过澡,我去对门寝室溜达。在同学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新借的《裘沛然选集》,封面上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同学说这书挺好看的,我就取下来翻了翻。这一翻不要紧,但是对于当时还没有接触过各家学说的我来说,不啻于杨枝甘霖。我干脆席地而坐,看了个酣畅淋漓:
我看到了孙思邈的养生法和《千金方》的方剂配伍特色,比何老那篇写得要好看多了,确实言之有物;
我知道了升麻的作用,在宋代之前一直是清热解毒,而从张洁古开始,添加了升提的臆想成分。后来再读《封神榜》,看到姜子牙大军遇到瘟疫,而杨戬找到的特效药是升麻时,不禁莞尔;
我知道了《局方》原来除了方便百姓服药以外,也造成了燥热药物滥用、伐伤阴液的弊病,而朱丹溪为此曾大声疾呼,写出了一本批判性的著作《局方发挥》。自那以后,我经常发现有趣的中医批判性著作的名称:张景岳《新方八阵》—陈修园《新方八阵贬》,赵献可《医贯》—徐灵胎《医贯贬》,还有薛雪的“扫叶山庄”和叶天士的“踏雪山庄”……
我知道了张景岳原来有“张熟地”之称,寻常补药熟地,竟然在他手里被使用得出神入化。前不久格非遇到一个咳嗽口咸苔腻的病人,屡治不效,便建议他用张景岳的金水六君煎,大效;
我知道了程门雪先生,那个用“程门立雪”的典故为自己命名的老先生。在裘老的追忆中,我知道了他不仅仅是人们普遍认为的温病学家,其实他对于伤寒学说造诣也很深,他曾用《福幼编》中的一张方剂治好了西医婉拒不治的结核性脑膜炎患儿。多年以后我读了黄老师的《医案助读》,才知道这张方子叫“理中地黄汤”;
我了解了裘老本人曲折的求学轨迹,先学针灸,再伺诊于孟河丁济万门下,学医三年自以为天下无不治之病,行医三年才知天下无可用之方,无奈之际转投西医门下,兜兜转转出来发现西医也解决不了问题,猛然醒悟:中医学如汪洋大海,而自己不过是弱水一瓢,自此再转入中医门下;
我看到了裘老的真诚和自省,对于幸中的病例,从不遮掩,和盘托出。他临床常有幸中,颇有“奇景多从雾里看”的神秘味道。他说,孙思邈都坦言自己只能十中其一,叶天士临终前也不忘嘱咐:“医可为而不可为,必天资颖悟,读万卷书,而后可以济世。不然,鲜有不杀人者……我死,子孙慎勿轻言医!”
他敢于否定自己,直言常常有之前弃之如敝履的医书,后来发现其学术价值;也有之前认为丝丝入扣的医论,多年临证后才知是脱离临床实际的空论;
我读出裘老的高风亮节。在他的选集里,有很多是其他医生的经验和病案,他既不掠美,也不妒忌,真心赞赏;就像张锡纯的咏菊诗一样,裘老的诗作也读之如沐春风:
湖波一碧万山苍,中有楼台坐玉皇。富贵由来如梦幻,神仙修到亦寻常。 玄机密语岂谁说,大化群生任尔忙。我与老聃同入梦,欲言道妙已相忘。 那个晚上,我也看得物我两忘,直到被对门寝室熄灯后赶了出来……后来,我去买了这本书。
我没有拜访过裘老,只读过他的这本书。但是他文字的余音,却久久绕梁不绝,让我在四年以后,还能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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