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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 葛根 家葛根
汤一笑
《中国药典》1963年版始收录中药材“葛根”,为豆科植物葛( Pueraria pseudo-hirsuta Tang et Wang)的干燥根。“多为野生”,“以块肥大、质坚实,色白、粉性足,纤维少者为佳”,这是以粉白为优。1977年版《药典》改为“豆科植物野葛Pueraria lobata (Willd.)Ohwi或甘葛藤Pueraria thomsoniiBenth.的干燥根。秋、冬二季采挖,野葛多趁鲜切成厚片或小块;干燥;甘葛藤多除去外皮,用硫黄熏后,稍干,截段或再纵切两瓣,干燥。”认为“均以质坚实,粉性足,纤维少者为佳”,此规定不切实际,因野葛纤维少者少见,1985年版删除此句。1985年版增加葛根素测定(未限定含量)。1990年版说明“甘葛藤习称[粉葛]”。2000版增加葛根素含量限定,“本品含葛根素(C21H20O9),野葛不得少于2.4%;粉葛不得少于0.30%。”两者含量差别巨大。
2005年版《药典》按照“中药材内含成分差别较大的多来源品种逐步分列”的原则,将原“葛根”条分开单列成“葛根”(野葛)和“粉葛”(甘葛藤),但两者的功能没有区别,都是“解肌退热,生津,透疹,升阳止泻”,用量规定都是“9~15g”。《药典》分列的本意大概是提醒医师注意区别使用两者,尤其是剂量,用量规定不变则有些奇怪。由于传统葛根、粉葛不分,《药典》新规又普及得不够,以致用药终端产生混乱,特别是医师处方多沿用“葛根”一名,很少区别对待。需要使用粉葛的医家处方最好还是改写“粉葛”为好,剂量或者也要大些。另外,“粉葛”条删除了传统硫黄熏的加工法,即正品开始不允许硫熏(如今药市中实际还是存在低硫货和无硫货,后者价高)。
2010年版《药典》基本沿袭2005年版,两者功能都为“解肌退热,生津止渴,透疹,升阳止泻,通经活络,解酒毒。”功能有扩展。用量规定都是“10~15g”。(注:有实验研究显示,解热作用野葛远大于粉葛,因黄酮类物质高;野葛活血作用也大于粉葛,因葛根素含量高)。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对于野葛和粉葛,一般人容易产生两个误会。
首先,一般人容易认为葛根(野葛)就是野生品,而“粉葛”(甘葛藤)就是栽培品,这是一种最常见的误会,《药典》的野葛Pueraria lobata (Willd.)Ohwi或甘葛藤Pueraria thomsoniiBenth.是指两个物种,与栽培或野生无关,如今野葛虽多为野生品,但也有少量栽培(据说在甘肃陇西、河南有所种植);而甘葛藤虽然栽培产量大,但野生品在某些地区同样也很多,不过淀粉含量稍微比栽培品低一些。有些地区的山野,多种野生品可能在同一地块都存在,如四川自然分布有甘葛、峨嵋葛、野葛等6种2变种;云南有14个种和2个变种;我不清楚药材采挖者回家后是分别处理还是混同为“柴葛”处理。不过近年药材市场上,供应市场的葛根主要是野生品(陕西、湖北、四川,实际山区收购的可能混杂几种品种),而供应市场的粉葛的确基本上是栽培品(两广、湖南、江西等地)。市场上很粉的那类粉葛药材则多是杂交良种栽培品或者是伪品(木薯等,不常见)。
药材市场上,一般是野生品种比家种品种的价格要高,但近两年在葛这个品种上却相反,粉葛的价格比柴葛要贵两倍不止(近似规格),大概是因为柴葛的野生资源很丰富,不宜资金炒作。参见汤红《粉葛柴葛命运大不同》 中药材天地网2014.07.03 。
其次,一般人也常误会正品葛根(野葛)的淀粉含量很低。因其对应于粉葛称为柴葛,“柴”字或是干瘦不松软之义,或是根形如木柴之义,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实际上,野葛的淀粉含量并不低,毛富春等报道,鲜野葛根中含淀粉20%—35%;王德立研究显示,鲜野葛和粉葛中淀粉含量分别为20.6%和33.6%;野葛中粗纤维含量平均值为20.42%,而粉葛中仅为7.49%;野葛异黄酮总量为6.2%一15.87%,是葛属植物中最高的。葛属植物中,野葛在我国的分布最广,开发利用历史最悠久,所以相关的科技类书籍都将野葛列为我国葛属植物的代表种,是副食葛粉和中药材的主要来源。参见王德立硕士学位论文《野葛适宜采收期的确定与品质评价》;陶娟 许慕农等《中国葛属植物资源和利用情况》《中国野生植物资源》 2007年03期 。
(注:有些民间采集者提供的野葛淀粉含量数据要低得多,不知实验用葛是否栽培品,或者是民间制粉技术低下的问题?)
从古人采集食物的角度看,当然是更喜欢采集淀粉含量高的葛根。所以有人认为古代的葛根可能主要是指粉葛,之所以如此认为关键还是论者误会了野葛的淀粉含量,以为所谓的柴葛(野葛)是没有什么淀粉的。因为野葛根中含有较丰富的葛粉,所以古今民间都有采集食用(生吃烧烤蒸煮或制粉)。民间采集者所谓的“粉葛”和“柴葛”,并不能完全对应于《药典》中的甘葛和野葛,他们一般只是从块茎实际的含粉量来区别的,不是从物种的角度,块茎的含粉量可能还跟其各自生境(如有山葛、水葛之分)、季节、所处的生长阶段以及某些特殊因素(如受伤)有关。
传统所谓的“粉葛”是指所有淀粉质较多的葛,各地药用“粉葛”包括食用葛、甘葛、麻葛藤、三裂叶葛、峨嵋葛等,并不仅仅是指甘葛。我国现代《药典》中之所以单独指定甘葛为粉葛,主要是其他品种“粉葛”的主要药用成分(如异黄酮)太低,产量也少,均不宜作药用。峨嵋葛则是个有争议的种,其主要药用成分的含量与甘葛相近,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参见顾志平 陈碧珠等《中药葛根及其同属植物的资源利用和评价》 《药学学报》 1996年05期 。
以上两个对药材葛的误会我原本也存在,仔细研究有关资料后才逐渐得以明白。
2005年版《药典》将原“葛根”分列为“葛根”和“粉葛”,应该也结合了本草考证的历史用药情况。药用植物按常识而言,越古老的时代越多使用野生品,尤其是野生资源丰富者。《神农本草经》(尚志钧辑本)葛根条云“生汶山川谷”(今四川茂县、汶川一带),这显然是野生品。《吴普本草》葛根条:“神农:甘。生太山。”(《御览》卷九百九十五)。这也是野生。关于泰山葛根,“百度图片”可以查看到(游泰山者拍摄),有叶子和根部的图片,我看叶子应该是野葛,比较标准的叶型。陶弘景《本经集注》云:“南康(江西赣州市西)、庐陵(江西吉安市)间最胜,多肉而少筋,甘美。但为药用之,不及此间尔。”陶所说的“此间”应该是指他所在的茅山一带,他认为茅山的野生葛根入药比江西产多肉少筋者更好,又云“当取入土深大者”,显然是指野葛(柴葛)之类,陶氏此论是现代本草文献学者判断唐以前药用葛物种的主要文献依据,我从江苏国际台的“茅山养生之旅——葛根的故事”节目来看,茅山葛根确实是野葛。古典主流《本草》中,一直到北宋《证类本草》都没有提到药用葛粉白者良。如今在我国的葛根种质资源中,分布最广,资源最多的就是野葛,除西藏、新疆外都有分布。而甘葛藤主要分布在南方和西南(两广、川、云南、福建、贵州),古代应该也是如此。综合以上资料来看,认为唐代以前药用葛根的主流为《药典》品葛根(野葛)应该问题不大。这也恰好符合野葛药用有效成分相对更高的现代研究结论。
中国药用葛的情况粗略而言可以五代十国为分界线。之前尚用野葛,而其后尚用粉白的家葛。大概在五代十国之后,粉葛的家种才比较普遍。我国食葛的栽培起源中心可能在南方,如今食用家葛的栽培中心在南方,消费也主要在南方,新鲜食葛在南方一些省市属于家常菜,广东主妇日常喜欢用这东西煲汤,大量使用时汤液特别清香甜滑,口感极佳。
1972年,江苏吴县草鞋山新石器时代遗址曾出土约六千年前的三块炭化葛布残片,足见我国对葛藤植物利用的历史悠久,但我国对食用葛根的专门人工栽培似乎并不古老。
有些粮食栽培史家认为,我国华南地区的山地耕种粮食作物,最早栽培的可能是芋类、薯类,但葛根因为淀粉含量相对较低,且野生资源异常丰富,早期可能不值得也不需要作为粮食栽培,有栽培可能也很少或半野生。《苗族古歌• 溯河西迁》有这样一句唱词:“穿的笋壳片,老葛根当作饭,崖藤叶作衣衫。”表现的应是远古时期。有学者考证认为,清代湘西苗民还是以野生葛根、蕨根淀粉为主粮,并不特意栽培葛藤,也不贮藏干粮;改土归流(约1700年)前鄂西(湖北)的土人基本也是如此,云南很多少数民族在解放前也类似,不过采集植物块根种类稍多些。在汉民族古典文献中,葛藤有关纺织的记载多见,而对葛根的食用罕见记载。神农架地区发现的汉民族创世史诗《黑暗传》中,神农给葛藤命名,也只提到利用它制绳做鞋。《说文》“葛,絺绤草也”。葛布之细者曰絺,粗者曰綌,东汉许慎只介绍了葛的纺织之用,完全不涉及食用。《周书》:“葛,小人得其叶以为羮,君子得其材以为絺绤,以为君子朝廷夏服。”这是吃葛的嫩叶,不是葛根,如今西南一些少数民族还吃葛叶。陶弘景《本经集注》(约500年)云:“今之葛根,人皆蒸食之……南康、庐陵间(江西一带)最胜,多肉而少筋,甘美……”,但他并没有交代是不是栽培品,未必属于家葛,如今江西山野野生葛根资源还异常丰富,山民多采集制粉作为副业收入。南北朝时候,西魏(535年―556年)屯兵白帝城 ,防备信州蛮(土家族等),魏兵耗尽军饷,只能以葛根为粮,困守白帝城,其所食用的葛根显然是野生品。北魏《齐民要术》(约540年)中,也没有提及食用葛根的栽培,可见黄河中下游地区在南北朝时代应该还是基本没有食用家葛种植的。
我国栽培葛目前已知最早的资料出自《越绝书 越地传》,有云:“葛山者,句践罢吴,种葛,使越女织治葛布,献于吴王夫差。”春秋末期的越国栽培葛是为了纺织(约公元前480年),不是为食用,且当时纺织用葛主要还是采集野生葛藤。三国曹植(192年-232年)有《咏葛》诗:“种葛南山下,葛幕自成阴。”从内容看,应该也与食用无关。有人以为这种为纺织的种植或许也为取根食用,这就有点想当然了,不足为据。
今本张华(232年-300年)《博物志》卷四药物类下有:“野葛食之杀人。家葛种之三年,不收,后旅生亦不可食。”似乎西晋就有食用家葛种植。但这句话可能传抄有误,宋初《太平御览》(983年)卷九七五引张华《博物志》云:“野芋食之煞人,家芋种之三年不收,后旅生,亦不可食。”说的是芋头,此书药物“葛”的部分没有类似的条文。《医心方》卷第三十引东晋•张湛《养生要集》云:“芋种三年不收成野芋,食之杀人。”陶弘景云:“种芋三年不采,成莒芋。又别有野芋名老芋,形叶相似如一,根并杀人”。所以《博物志》这句话不足以作为西晋就有食用家葛种植的证据。
我目前所见最早关于食用家葛种植的史料出自北宋初虞世《古今录验养生必用方》(约1080年),南宋陈自明《妇人大全良方》(1237年)卷之十四 [妊娠时气方论第五.消热饮子]方后云:“凡用葛根,宜用家葛晒干,用野葛能动胎气。《养生必用方》言之甚详。”此书在《识别修制药物法度》部分又云:“(葛根)当用家葛,切片晒干用。今人多取于铺家者,乃野葛也,有大毒,能动胎气。多见医者赎铺家现成升麻葛根汤,孕妇服之动了胎孕。小儿药中亦不宜用”。可见南宋时,药铺中还多是出售野生葛根。陈自明云野葛“有大毒”,显然是误会。《妇人大全良方》方剂中的葛根多写“家葛根”、“家葛”。北宋末庞安时《伤寒总病论》(1100年),其卷第二[可发汗证]有原注云“凡葛根,须用家园味甘多白粉者为佳,若误用味苦野葛多吐,人转增病。”这个也是倡用家葛。这大概是药用葛根尚白、粉之始。
鉴于《妇人大全良方》在中医妇科中的历史地位,其后医书多将野葛视为妊娠禁忌药,对于葛根动胎之说,后世也有不以为然者,明代方有执《伤寒论条辨》(1592年)云:“近世方书,谓野葛有毒,伤胎,遂将妊娠妇人方中葛根,改为家葛,殊不思本草作于神农氏,当此之时,人尚无家,葛焉家哉?有野葛者,自是一种,大毒杀人,不啻伤胎而已,魏武啖至一寸者是也。非葛也。若因此物,道听途说,岂不迂哉!”葛根的药用成分有类雌激素物质,其一般剂量是否会影响妊娠?《中国药典》(2010版一部)收载的妊娠禁用中药(31种)和妊娠慎用中药中,并没有葛根。有文献报道葛根治疗痛经效果明显,符合其解痉之功。江湖传言野生葛根能令女性丰胸,有专家则认为没有药效学和临床上的依据。
经方医学论坛中有篇《应用葛根汤退热后的困惑》,讨论病人服用葛根汤后出现呕吐的现象,出现此情况似以妇、幼为多,原因不明,或如庞安时所论因这批葛根偏苦?古人大概实践中也发现妇人、小儿用野生葛根容易出现一些问题。是否妇人、小儿用葛根的量宜小或用粉葛稳妥些?这还有待临床试验。
宋代之后,医方中葛根强调用粉、白者就较多见了,一般意思就是指家葛了,明清医书偶见指明用“嫩白有粉者”、“洁白肥嫩者”;“粉干葛”、“白粉葛”、“粉葛根”医方中亦多见,后世之“粉葛”一词即是这些用词的简称。不过直到明代,本草书中明确推崇家葛,明确以粉白者为优的并不多见,《本草纲目》虽然指出葛有野生、家种两种,但并不偏尚任一种。李中立《本草原始》(1612年)云“(葛根)白、多面者为良”;贾所学《药品化义》(1644年)云“(葛根)肉白如粉者良”。一直到1985年版《药典》之前,药用葛根都以“粉性足,纤维少者为佳”。
宋代倡用家葛,或可能跟唐宋“野葛”一药的混淆有关。古典本草中有“钩吻”一药,“一名野葛”,有大毒,一般外用,不入汤。陶弘景认为“钩吻”、“野葛”是两物,野葛是根,状如牡丹,用时捶破去心用根皮。而钩吻别是一草,叶似黄精而茎紫。《唐本草》苏敬等则认为,有大毒野葛生桂州以南,苗名钩吻、根名野葛。蔓生。叶如柿叶。总之权威本草都不明了。《葛洪方》又说“钩吻与食芹相似,而其所生之地,旁无他草,茎有毛,误食之杀人。”又是另一种东西。北宋沈括《梦溪笔谈 补笔谈》卷三记载其在闽中实际考察过“野葛”,云:“闽人呼为吻莽,亦谓之野葛;岭南人谓之胡蔓;俗谓断肠草。此草人间至毒之物,不入药用。恐《本草》所出,别是一物,非此钩吻也。”他认为这东西“人间至毒”,“半叶许入口即死”,不可能入药,怀疑《本草》所谓“钩吻”可能另有所指。到了明代李时珍《纲目》,才特别强调“此草虽名野葛,非葛根之野者也。”并且认为“钩吻”即是南方的“断肠草”,如今沿袭了李时珍的观点,断肠草即指马钱科葫蔓藤属植物钩吻Gelsemium elegans (Gardn. et Champ.) Benth。
实际上,我国葛属植物中的确有一种是有毒的,即云南葛根(苦葛根、云南葛)[Pueraria pedun cularis(Grah.exBenth.)Benth],其根外表黑或棕褐色,味苦,易辨别。全草有毒,有胃毒和触杀作用,为良好的杀虫药,民间过去用于毒鱼,杀虫,据说亦曾入药用,其实不宜。目前苦葛的杀虫有效部位确定为藤茎,而对其杀虫有效成分的确定还有待研究。其分布在西藏、云南、四川、贵州、广西等地,资源极为丰富。《滇南本草》有甘葛、苦葛,其所谓苦葛或是此种。如今农药研究者已着手开发苦葛为绿色安全农药。云南有毒苦葛叶子的三片小叶全缘不分裂。《吴普本草》之“秦钩吻”(一名野葛),“叶如葛,赤茎,大如箭,方,根黄色。”或是此种?又不全似。参见黄燕、王军民、华燕《植物源农药及苦葛研究综述》《安徽农业科学》2011年 第3期。
我注意了一下,唐代《千金》、《外台》医方中,凡“葛根”、“干葛”、“生葛”、“葛”者,一般就是葛藤之根;而“野葛”、“冶葛”、“野葛皮”则是有大毒用根皮者。另又有一种“紫葛”,主痈肿恶疮,用根皮为末,醋和封之,苗似葡萄,根紫色,见《唐本草》载。
唐宋医家比较关注大毒野葛,孙思邈曾说“宁食野葛,不服五石”;宋本《金匮玉函经》卷七[方药炮制] 一开始首先就是“凡野葛不入汤,入汤则杀人,不谓今葛根也”。由于同名异物容易导致用药错误,或当时实际常发生此类错误,为避免意外,可能促使宋代的医家倡用安全可靠的家葛。
明清以来药用葛尚粉白,如今又复古一变尚野葛,野葛相对较“柴”;如今市售“优质”葛根药材有些是很“柴”的,可能是出自辽宁、吉林一带,其产纤维多,粉性差,历史上不作药用,但如今发现其总黄酮含量很高,始被开发利用,若只看重所谓有效成分含量,恐怕会有点过了。如有研究发现葛根不同部位(根、根茎、藤茎)的有效成分含量相差不大,建议葛根的根茎和藤茎可以作为根的代用品使用,这当然更难被医家认同。药厂用于提取某些成分还是可以的。还有研究显示,不同产地葛属植物根部的总黄酮含量、葛根素含量都有较大差距,大略是北方的含量高,而南方的含量低。
《神农本草经》说葛根“味甘,平,无毒。”实际尝过野生葛根的人都知道,各种野生葛根或多或少都是有苦味的,先苦后甜(煮熟更鲜甜)。云南很多地方都有生食葛根的传统习惯,一般是嚼“粉”葛,就像闽南人爱吃槟榔一样。鲜葛根充满白色稠浆汁,切薄片生嚼,汁液粘滑爽口,先有点苦,后回甜,有很重的药味,有的地方生吃时还要沾上土碱食用,可能有去涩,解毒作用。汪曾祺先生在《泡茶馆》里曾描写过昆明的这一独特习俗,如今昆明街头还有流动小贩出售这种古老的零食。云南大理白族每年农历正月初五在大理古城北门外的文笔村有“葛根会”节日,届时以品尝、交易葛根及游览三塔寺风光为主,也有传统小吃售卖。野生葛根还是历史上著名的救荒食物,20世纪六十年代我国大饥荒时期,这东西还救过不少中国人的命。
对于葛属植物,《中国植物志》的介绍是约35种,我国产8种及2变种,这大概属于比较陈旧的资料。另有资料说全世界葛属植物有40余种。我国葛属植物现有种数报道不一,如今有报道说我国有17种和2个变种的。我国葛属植物目前在分类学上可能尚缺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整理。但已知资料无疑显示我国葛属植物种质资源极为丰富,尤其在西南云贵一带。《中国植物志》第四章“中国被子植物区系”认为葛属所在的“大豆亚族”可能发源于“印度—马来至东南亚”地区。我国开发利用的常见葛属植物大概有以下几种:野葛、甘葛、食用葛、三裂叶葛、峨嵋葛、云南葛、山葛藤(越南葛藤、葛麻姆)等。参见谢宗万《中药材品种论述 中册》等。
我国一般常见的葛属植物,从野外采集食用、药用的角度来说,葛叶三片小叶的叶型以都有分裂为好,至少顶端小叶要有分裂;侧小叶两裂者一般淀粉多。三片小叶完全无分裂者常味苦或有毒;葛藤、荚果上都几乎无毛者也不好。详细了解请参阅相关可靠文本,非真有经验者也不宜擅自采集。有采集者介绍经验说,一般藤蔓上的毛颜色黑红证明下面的葛就会很大,反之就小。又说野生“粉葛”的根形多为粗短芋头形或纺锤形(俗云“有肚子”,栽培食用粉葛也以橄榄形为优),与“柴葛”的长条形不同。还有采集者说阳坡葛产甜粉;阴坡葛产苦粉,不知是否确实。葛属植物是喜阳植物,常成片生长于向阳坡面上。葛根的采集一般以秋冬初春未萌芽前淀粉含量最高,葛根采收后自然放置一段时间,其淀粉含量会大幅下降(疗伤、生命消耗),所以宜趁鲜尽快加工。
张仲景所在的河南出产哪些种类的葛根?《河南植物志》记载葛属植物当地只有一种:葛Pueraria lobata (Willd.) Ohwi var. lobata,即今《药典》品“葛根”的原植物野葛,产河南太行山、伏牛山、大别山、桐柏山区。从网上“河南野生观赏植物园”提供的葛植株的图片(摄于伏牛山)看 ,前两张图片无疑就是野葛,第三张图片小叶片全缘无裂,不知是否另一种。
从有关资料看,河南省南阳市前些年也曾是葛根的主要产区,近年因过渡采挖野生资源一时难以恢复(有葛藤无葛根),如今只有零星产出。当地野生葛根的淀粉、葛根素含量都较低,不受提取厂青睐,因此产区的葛根大多都加工成葛根丁销售。
葛根属于不用担心野生资源会枯竭的中药材。因为它的生命力极其惊人,其适应性广,速生,根系强大而深,一旦长大,光是清除藤蔓很难弄死它,而且葛藤落地生根(节处),所以野外采集葛根一般不会对野生植株造成威胁,因为小根挖不完,且藤蔓只要触地便会重生,如今说某地葛根野生资源采挖枯竭一般是指有葛藤无大葛根的情况,若干年后就会恢复,当然若大规模的乱挖还是会对当地植被环境造成一定的破坏。葛藤如今在美国已是臭名昭著的生态入侵者。铺天盖地的霸道葛藤已对美国南部各州造成严重的生态灾难,并赢得了一个魔鬼般的绰号:“通吃南部的藤蔓”。多年来,头疼不已的地民众和政府想方设法要控制和消除这种可怕的疯狂植物,但绝非易事。近些年大概因为气候变暖,环境破坏,生态系统紊乱等原因,我国很多地区原本平和的葛藤也失控疯长,泛滥成灾,已发展成为农林业、旅游业的有害植物,当地林业部门已经不得不开始设法干预控制其发展。近几十年也有中日生态学家想利用葛藤强大的生命力来绿化我国西部沙漠,有消息说移植鄂尔多斯草原已能成活,不知若干年后能否创造生态奇迹。
其他参考资料:
王新胜 吴艳芳 张延萍 牛睿祺 时清亮《伏牛山区野葛与粉葛药材质量综合研究》,《河南科技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2009年05期
陶娟、许慕农等《中国葛属植物资源和利用情况》,《中国野生植物资源》第26卷第3期2007年6月。
于靖麒,匡崇义 《云南葛藤属资源的种类及其利用价值》。《牧草与饲料》,2008年 第1期。
兰葳 《“葛根会”上吃葛根》《民族工作》 2000年03期
吴旭《土仓:华中山区食用植物的民族植物学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 第1版 (2010年9月1日)
张振兴 《论葛藤与湘西苗疆苗族文化之关系》《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12年02期
南京博物院:《江苏吴县草鞋山遗址》,《文物资料丛刊》第3期,文物出版社1980年版。
李晓明博士学位论文《中药葛根野生品与栽培品差异特征研究》2008年
罗琼 郝近大 杨华 易红《葛根的本草考证》,《中国中药杂志》 2007年12期
肖淑贤,李安平,范圣此,孙斌《葛根种质资源研究进展》 《山西农业科学》,2013年 第1期
惠仪、谭烨、王之通等《多基原中药葛根的品种考证及药效学比较研究》
吴德邻 陈忠毅《中国葛属(Pueraria DC.)的研究》《热带亚热带植物学报》1994年 第3期
叶小平先生和萧芸女士的博文《喜讯:葛藤是西部戈壁草原沙化沙漠化的克星》、《生命奇迹:广德葛藤移植鄂尔多斯草原已经成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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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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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详细的考证,这是一篇很有学术价值的文章! |
袁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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