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说红楼】失精家贾瑞的短暂人生

叮当 · 发表于 2014-9-1 15:0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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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汤证的“气上冲”，是一种感觉的过敏，出现了严重的搏动感、气冲感，甚至是晕厥。这种感觉，与极度虚弱、心血管系统功能紊乱等相关。桂甘龙牡汤证的“烦躁”，桂枝加龙骨牡蛎汤证的“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加桂汤的“奔豚”等，无不与此相关。看到这些方证，我经常想起《红楼梦》中的一位悲剧人物贾瑞，那个被王熙凤戏弄，先惊吓，继而受寒，最后失精而亡的白面书生。
——摘自黄煌教授《我的大学（二十四）——“人”的经方》

叮当 · 发表于 2014-9-1 15:09:44

话说，大观园贾记私立学院贵族班开班之际，贾府始祖所立之义学亦同期开学。此义学离贾府不远，不过一里之遥，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学。由族中有官爵之人共银作学中之费，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即贾代儒是也。
   义学者，门槛低，于学生不收费，虽是本族人丁与亲戚子弟，不免鱼龙混杂，总比不得贵族班之血统精纯。故而诟谇谣诼，布满书房，亦是难免。
   贾瑞，私塾老先生贾代儒之独孙，人说隔代教育多娇宠，老先生偏不。在乱哄哄一堆贾府年轻子弟之间，贾瑞同学貌似勤奋好学，尊师守纪，饱读诗书，当是三好学生的不二代表。日深月久，但凡代儒老先生不在时，他便升至代课老师，管教一帮猴儿。
   然而，当着严厉祖父之面，贾瑞唯唯喏喏指东不往西。一旦离了祖父管束，却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性格，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助纣为虐，无所不为。
   当然，除去伦理辈分、职业区分，代课老师与学生俱是十、廿岁的猴儿，满学堂的荷尔蒙在飞，触手可及香怜玉爱秦钟宝玉、满耳可闻贾蓉等与凤姐的风言流语。争风吃醋是青春期的另一道风景，笔砚共口水齐飞是青春招摇的旗帜，若非翻天覆地闹过，便不算拥有过青春。以三好学生身份直接升任临时教官的贾瑞，恰好少了这一珍贵环节。
   青春一憋屈，容易出差错。他居然爱上了凤姐，只风闻，未近见。
   少年之爱最是不计后果，伪三好学生打定主意要行动。宁国府的祝寿日，远房亲戚皆可进府，心事重重的少年悄悄打探，仔细盘算，出得席来，躲于假山，远远见得心上人袅袅而来，光艳摄人，早惹得一颗春心，人间没个安排处。
   陡然跳出，行礼问好，终是唐突了佳人。好个凤姐，临乱不慌，收了乍见可卿病重的一把幸酸泪，应付这初坠爱河的毛头小子。高手总是高手，几句笑谈便尽占优势，只待呆鹅入网。爱的角逐里，初级学员何苦找黑带高手过招？双方兵刃未出，高下已分，输赢已定。
   一宿穿堂风的洗礼，未能浇灭熊熊欲火，一日空腹跪读，未能唤醒些许理智。少年反而愈挫愈勇，知难更进。丘比特之箭射错了方向，真是可怕。而如此不智，爱欲煎熬，却方合了青春的气息与节奏。
   第二宿的厢房之约，他未能等来意料中的良宵佳人，却被佳人派来的两子侄贾蓉贾蔷好一番戏弄。颜面尽失、人财两空、冷风激荡、“黄金”撒身，如此身心重创，初绽的爱之蓓蕾，总该香消玉陨了吧？不，青春就是执拗的不可理喻，他不愿、也不信，心中的美艳女神多情仙子，怎会无情毒辣至此？“我死了也要来”，“我死了也甘心”，是誓言，也是谶语。一厢情愿、受苦若饴，正是爱的特质？
   工作紧张，债台高筑，相思难禁，手淫频繁，因此少年得了一病：“民内发膨胀，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醉，黑夜作烧，白昼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且梦魂颠倒，满口胡话。伪三好学生危矣！
   《金匮要略》有：“夫失精家，少腹弦急，阴头寒，目眩，发落，脉极虚、芤、迟，为清谷亡血失精。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龙骨牡蛎汤主之。”贾瑞于是自然也与药罐子打上了交道，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也不见个动静。
   过了一冬，贾瑞病更沉重，后来寻得一方，名“独参汤”。贾代儒寻来贾府求施舍，凤姐火气未消，哪肯给他！王夫人命秤二两于他，凤姐只取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便打发了。想她不久前与秦可卿所言：“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这也难说了；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你，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够吃的起”，直是天上人间！
   可怜贾瑞要命心切，无药不吃，却只是白花钱，不见效。他也知心病还须心药医，当他听到跛足道人前来化斋，专治冤业之症时，直着声叫喊救命。道士也说，他之病，非药可医，遂与他“风月宝鉴”，专治邪思妄动之症，不过，只可照正面，不可照反面。
   正面骷髅吓人，反面红粉佳人。他不听医者，听从了欲望。三番四次，精尽而亡。奈何，奈何！
   没有人天生是淫棍，他是青春期缺了引导、走岔了道的孩子，罪不该死。他的情是真的，欲是真的，苦也是真的。可真的未必善，善的又未必美。远古先民是何时有了羞耻之心，始而以枝叶蔽身？人类是否恶念先起，而后衣裳乃成？
   “毒设相思局”，相思是他，设局是她，有一种毒，叫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