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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医案选自《曹颖甫医案》(注一),原文如下:
同乡季仲文伤寒治验(《中医杂志》)
予于十月二十日晨起,同乡季仲文病,延予诊治。发热头痛,遍身疼痛不已。初意为太阳证。诊其脉不属紧而大,且转侧身重。因不敢妄用麻黄汤。然遍身疼痛,则固太阳表证也,因用浮萍、独活、槁本、荆、防之类。一剂微汗,而热不解,常常心下痞硬。予尊仲圣不敢轻下之诫,连用五仁及枳实等,昼夜大转矢气,每转则心下略宽,然痞硬不稍减。因念仲圣服调胃承气汤转矢气者,可与大承气汤。是日诊脉更洪大,口甚渴,数引饮,阳明胃实之象显然,予因用大黄三钱、芒硝三钱、枳实二钱、制川朴一钱,早服汤剂,日昃始下,痞硬稍减,脉亦较和,唯热仍不解,且多口苦咽干之象。予曰:此邪传少阳也。明早诊视,病者云腹中胀甚,而口益苦,咽益干。予曰:此为大柴胡汤证。予赴医校归,当为书方。已而日暮归,则已大下。予意大下后,气机必松,而身之疼痛,及口苦咽干如昔,是夜引饮特甚。明早诊视,身疼痛不减。予曰:此太阳表证未罢也,当用桂枝汤。未及服药,日餔时大汗出。予曰:此自汗而愈之吉征也。因停药,自始病至此已第七日矣。明早再诊,口苦益剧。病者终日引汤,渴不止。予曰:此少阳木火上炎也。因用柴胡三分、淡芩五分、生甘草三分、姜制半夏一钱,加以天花粉、丹皮等。服后一时许,作呕,久之,吐出黄水甚苦,而口苦咽干之证顿除,病者甚乐。予诊其脉,较前益和,是夜有寒热不甚,得微汗解,然头痛甚剧。明早予书一方,药系防风、荆芥、独活、槁本、浮萍。令其浓煎熏之,务令头上汗出乃止。予日暮自医校归,病者正在大汗,问其何时得汗,病者曰:予在蒙首熏药,不知何以汗出也。是晚予未书方,明早尊仲圣常自汗出为营卫不和之训,用桂枝一钱五分、白芍一钱五分、生甘草一钱、生姜三片、红枣十二枚。一剂得微汗,而身之疼痛减,发热自汗之证象除。是证也,前后十日,凡易五方,按之病象脉诊,与伤寒论所载三阳证明,直如印版文字,予特序而存之,以为读伤寒金匮者劝。
史丹利分析如下:
发热头痛,遍身疼痛不已。初意为太阳证。诊其脉不属紧而大,且转侧身重。因不敢妄用麻黄汤。然遍身疼痛,则固太阳表证也,因用浮萍、独活、槁本、荆、防之类。
史丹利按:「发热头痛,遍身疼痛不已」看似太阳病其实非太阳病,因为单纯太阳病的身痛不会如此厉害,且文中没有提及恶寒,可见患者恶寒不显著,结合「脉不属紧而大,且转侧身重」证明此确实非太阳病。「身重」是体表湿重的表现,根据金匮「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发热,身色如熏黄也」、「湿家病,身疼发热,面黄而喘」、「湿家,身烦疼」、「病者一身尽疼,发热,日晡所剧者,名风湿」、「风湿相搏,一身尽疼痛」等条文来看,该患者应该是湿家发热,简单说是表阳证夹湿,处理的原则是「发其汗,但微微似欲汗出者,风湿俱去也」、「但当利其小便」,是一种小发汗法,因此分析仲景在处理湿家的方剂如麻黄加朮汤、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防己黄耆汤、桂枝附子汤、去桂枝加白朮汤、甘草附子汤等方剂,都是在解表的同时,兼用去湿药。因此虽然曹颖甫先生没有用麻黄汤来治,但用上「浮萍、独活、藁本、荆、防之类」已是误治,因此在发汗后而热不解,而且疾病传变。
湿家发热以六经来辨,病位病性的确属于太阳病,然而湿家本身一定有某种程度的胃肠功能低下,因此在发表的同时,必须兼顾健胃利湿,这在伤寒论中也处处可见,比如小青龙汤也是这种结构。面对这种病人,如果不再解表的同时,兼用去湿药,一经发汗,体内水湿随之受到扰动,就会变证百出,这在饮家尤其明显。湿家与饮家都是水毒致病,但临床表现并不相同,最大的差异是在于水毒积聚的部位,饮家几乎是无处不在,而湿家多在表层与关节,因此仲景分而论之。
一剂微汗,而热不解,常常心下痞硬。予尊仲圣不敢轻下之诫,连用五仁及枳实等,昼夜大转矢气,每转则心下略宽,然痞硬不稍减。
史丹利按:这里的「心下痞硬」并非太阴病的心下痞硬,而是大柴汤证的心下痞硬,伤寒言「发热,汗出不解,心下痞硬,呕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汤主之」,因此应该用大柴胡汤加石膏。大柴胡汤很多人认为是攻下剂,实际上并非如此,分析其组成有大量的半夏、生姜、大枣可以得知大柴胡汤证患者本身有胃虚的倾向,而胃虚意味着患者容易有水饮存在,因此黄煌教授说大柴胡汤是胃肠动力剂,确是真知灼见。这里曹颖甫先生的处理仍是不适当的,因此病情没有好转,但从转矢气则心下略宽,可以得知这的确是大柴胡汤证。
因念仲圣服调胃承气汤转矢气者,可与大承气汤。是日诊脉更洪大,口甚渴,数引饮,阳明胃实之象显然,予因用大黄三钱、芒硝三钱、枳实二钱、制川朴一钱,早服汤剂,日昃始下,痞硬稍减,脉亦较和,唯热仍不解,且多口苦咽干之象。予曰:此邪传少阳也。明早诊视,病者云腹中胀甚,而口益苦,咽益干。予曰:此为大柴胡汤证。予赴医校归,当为书方。已而日暮归,则已大下。
史丹利按:前面曹颖甫先生说「不敢轻下」,可是这里却仅凭「转矢气」就考虑使用大承气汤,态度实在矛盾,即便隔日出现「脉更洪大,口甚渴,数引饮」,也不能证明是大承气汤证,这样的做法有些孟浪,不过似乎也说明曹颖甫先生对于患者的病情是处于不能掌握的状态,有且战且走的意味。笔者研究几例曹颖甫先生用大承气汤的医案,尤其是下之后而亡的案例,认为应该是大柴胡汤证而非大承气汤证。汤本求真在大承气汤条说到若是大承气汤证用大柴胡汤证危害不大,反之则祸不旋踵。而且不论从条文或是临床上来看,用大承气汤后转成大柴胡汤的是不成立的,但用大柴胡汤后转成大承气汤证却是有可能。
「脉更洪大,口甚渴,数引饮」说明在前一回处方的确是大柴胡加石膏汤证,而且柴胡的用量一定要到八钱以上才能取效。由这则医案可以看出大柴胡汤与大承气汤的作用部位不同,大柴胡汤是在心下,而大承气汤则是在脐周,若用解剖位置来说,大柴胡汤是在胃,而大承气汤是在大肠,因此误药之后,「腹中胀甚」,显示有误下后产生虚胀的成分存在,同样误下让患者丧失更多津液,体内缺水加重,身热越加明显,所以「口益苦,咽益干」之象出现,此时曹颖甫先生才意会到患者是大柴胡汤证。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患者本身体质应该不错,因此连番误药之后,尤其是服用大承气汤之后,仍然无阴证出现,这个基础应该是可以让曹颖甫先生反复误治而不命亡的理由。
予意大下后,气机必松,而身之疼痛,及口苦咽干如昔,是夜引饮特甚。明早诊视,身疼痛不减。予曰:此太阳表证未罢也,当用桂枝汤。
史丹利按:「身之疼痛,及口苦咽干如昔」说明身疼痛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解除过,在大汗出时可能会稍微缓解,但因为「汗大出者,但风气去,湿气在,是故不愈也」,所以不能痊愈,证明起初的身痛绝对不是太阳病,一般太阳病误下之后传变少阳、阳明,再无身痛之症,因此这个身痛是湿家的身痛,如果不用小汗法是不会痊愈的。
用了大柴胡汤却依然如故,史丹利认为第一是没有加石膏的关系,第二是柴胡的用量应该不足。民初医家因温病家有「柴胡竭肝阴」之语,因此对于柴胡多数医家不敢多用,可是对于热病,柴胡剂量太轻则无济于事,胡希恕先生书中曾提及治一患儿肺炎,胡老处方小柴胡加石膏汤,前医直说无用,胡老怪而问之,答曰吾之处方与汝同,患儿服之病仍,胡老说您柴胡用多少,医者说三钱,胡老言三钱哪够,而用八钱,一剂烧退,病儿获愈。因此笔者推测曹颖甫先生应该也受此说影响,柴胡轻用以致效果不彰,观看后来之处方中柴胡用量可以证明史丹利所言。
再者身痛并非都是表证,这里曹颖甫先生也犯了「想当然尔」的毛病,而且综观仲景全文,绝无下后,里热更盛,只因身痛而用桂枝汤之理,况且现在里热明显是主要矛盾,用桂枝汤无异提油救火,若真要用也应该是白虎加桂枝汤。
未及服药,日餔时大汗出。予曰:此自汗而愈之吉征也。因停药,自始病至此已第七日矣。明早再诊,口苦益剧。病者终日引汤,渴不止。予曰:此少阳木火上炎也。因用柴胡三分、淡芩五分、生甘草三分、姜制半夏一钱,加以天花粉、丹皮等。服后一时许,作呕,久之,吐出黄水甚苦,而口苦咽干之证顿除,病者甚乐。
史丹利按:「未及服药,日餔时大汗出」这是阳明病的自汗出,因此不可能「自汗而愈」,观看后文有「身之疼痛减」可证,因此曹颖甫先生是错判了。口苦证仍在且患者终日饮汤而渴不止,应该用柴胡去半夏加瓜蒌汤,或是再加上石膏,但曹颖甫先生却反其道而行,柴胡、黄芩用量特轻,半夏量却重,因此原本可以治呕的方子,因为病者胃气不是那虚,对于不合适的药物作抵抗,而造成呕吐,虽然结果是「病者甚乐」,但这不能看成是用药对证。然而呕吐对于此时的患者而言也是一种去邪的方法,尤其是对于胃中有水毒者而言,这实在是意外之获。
予诊其脉,较前益和,是夜有寒热不甚,得微汗解,然头痛甚剧。明早予书一方,药系防风、荆芥、独活、槁本、浮萍。令其浓煎熏之,务令头上汗出乃止。予日暮自医校归,病者正在大汗,问其何时得汗,病者曰:予在蒙首熏药,不知何以汗出也。是晚予未书方,明早尊仲圣常自汗出为营卫不和之训,用桂枝一钱五分、白芍一钱五分、生甘草一钱、生姜三片、红枣十二枚。一剂得微汗,而身之疼痛减,发热自汗之证象除。是证也,前后十日,凡易五方,按之病象脉诊,与伤寒论所载三阳证明,直如印版文字,予特序而存之,以为读伤寒金匮者劝。
史丹利按:患者既因泻下、呕吐而丧失津液,即使再有表证,也应该处以桂枝汤,可是这里曹颖甫先生不但用一般的辛温解表药,还加用上热熏,因此才会造成汗大出,况且这里的头痛未必是表证,有可能是津液缺乏、虚热上冲引起(类似于李东垣先生所说的阴火),,曹颖甫先生最后的处方结构也类似于小发汗法,因此患者终于得愈。
结论:
整体而言,此病例几乎是由一再误治而成,先是误汗,之后误下,接着又吐,最后误汗,最终却能痊愈,的确如伤寒所言,「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而这自愈的前提,就是患者本身体质不差,因此经得起反复的误治。
史丹利想强调,医案不是结果是好的,过程就是正确的,即使是名家医案也是如此,必须根据具体症候来分析思考,才能从中有所得,若是一味全盘接收,很可能学错了也不知道。以上的分析,如有错误之处,敬请指教。
注一:曹颖甫医案,招萼华主编,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P.1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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