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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论》药物古今变异考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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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3 19:3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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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贴内容太多,翻看不便,开第二贴。  内容主要涉及桂、牡丹、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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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3 19:3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隐藏在牡丹中的秘密 久保辉幸

  中国的国花牡丹,因其华丽优美的身姿,自古就受到人们的喜爱。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久保辉幸的研究表明,中国人对牡丹的态度,以唐代的某个时期为分界线呈现出很大的不同。颠覆中国牡丹观的这项研究,获得了亚洲医学史学会的“Honorable Mention”的奖项,并可能会影响到中医学和中医药领域。在这次采访中久保将为我们揭开牡丹中隐藏的秘密。

——您现在从事的是“名物学”领域的研究,牡丹的研究也属于这个领域,可不可以先请您介绍一下“名物学”。
         比如说,儒教经典之一的《诗经》里提到了很多植物名字,“兰”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是这个“兰”并不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个“兰花”,而是在日本被叫做“藤袴(Fujibakama)”的植物(中文叫做“泽兰”)。这正是“名”和“物”的关系因时而异的一个例子。此外,日本人将平时吃的胡萝卜叫做“人参”,但将汉语中的“人参”称为“朝鲜人参”。如果将日本料理的食谱中的“人参”直接翻译成汉语里的人参的话,会产生 “日本人做饭时常使用人参”的误解。这是“名”与“物”的对应关系因地而异的例子。
        ——研究“名物学”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名物学在传统概念上是训诂学领域的一部分,主要研究儒教经典中出现的动植物名称究竟所指何物。但就其在现代社会中广泛应用的意义来说,我想在中草药研究方面的用途是最大的。调配中药时,绝不能含糊地使用各种生药饮片。因此,现在中国有《药典》、日本有《药局方》这样的国家制定的配药标准。在制定这些标准时,就需要将古典文献中记载的药草和近代植物学中的分类进行仔细对照。
        通过将某种植物在日本和中国的故称与近代植物学的学名及其标本相联系,就能统一那些因地而异的叫法,以避免发生名称混乱。药草的名称得到统一,一个名称对应一种植物,这样就可以进行科学的研究,发现并记录各种有效成分。这主要是植物学家和药学家的成就。但是,正如我刚才说过的,由于有因时而异因地而异的植物名称,所以,在医药相关的古典记录中出现的药草名与现在使用的同一药草名所指的并不一定是同一植物。对这些名称的分析工作可以说就是名物学的一部分。
        ——据说您是在对牡丹的研究中发现“古典文献中记载的牡丹指的并不是今天我们所说的牡丹”。
         植物学家北村四郎曾提到过古典文献中的“牡丹”与我们现在所说的牡丹并不是同一植物的观点,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从茨城大学的真柳教授那里听说这件事的,而且大川女士和石下女士曾将此作为毕业研究进行过调查。另外,江户时代的狩谷棭斎也早就注意到牡丹的问题,并在《笺注倭名类聚抄》中进行过论述,但现在已经完全被人们遗忘了。此后,我就对“牡丹的身世”产生了疑问,但又觉得可能找不到能证明这个想法的史料。因为牡丹是非常有名的植物,而且一千年以来许多日本人和中国人已经调查过关于牡丹的各种史料文献。我没有想到现在还能找到新的史料。
        我来到中国,在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接受罗桂环老师的指导下做研究,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开始研究宋代的《牡丹谱》。当时,我产生了“牡丹为什么会被中国人所喜爱”的疑问。然后我试着调查了一下牡丹是从何时起受到中国人推崇的,于是发现很多学者都指出牡丹是从唐代开始突然被中国人所喜爱的,虽然牡丹这个名称在唐代以前的医药书籍中已经出现过,但在文学作品中却从来没出现过。这是一个非常戏剧性的变化。

        —— 也就是说发生在“牡丹”身上的巨大变化是唐代出现的?
         结果我得出了这样一个假说,但当时还是停留在“牡丹确有蹊跷”的阶段。之后,我又仔细阅读了医药文献中对牡丹的记载,于是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古代牡丹和现在的牡丹真的有些不同。在做了更加深入的调查之后,我在南朝(六朝)陶弘景的著作《本草经集注》中,发现了一句“(巴戟天)状如牡丹而细”,这句话至今不曾有任何人注意到。但是巴戟天这种植物与现在的牡丹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我更加坚信“这明显有问题”。此外,陶弘景还在书中写道“东间亦有”。他是江南人,而且当时处于南北朝时期,关于北方的状况他几乎无从知晓。这样说的话,“东间”可以想象成他的老家,但那一带却没有生长野生的牡丹。
        ——“古代的牡丹”果然不是“现在的牡丹”啊。
         我还找到了其它有类似的记载。南北朝有一位叫谢灵运的文人,他喜欢研究药草,在游历过许多山后完成了《游名山记》,并在书中详细记录了野生药草。其佚文中就有“永嘉(今温州)竹间水际多牡丹”的记述,但在那个地区应该是没有野生牡丹的。野生牡丹主要生长在中国的西北部,在温州这样温暖而湿润的环境中是不能成活的。
        另一方面,我在日本同样发现了不可思议的记载。《出云国风土记》(一部日本的早期地方志, 成书于公元733年)中,将“牡丹”作为出云国(岛根县)的特产列举出来。但是日本也没有野生的牡丹,因为日本本土和中国江南一样,也属于温暖湿润的气候。牡丹在中国江南的栽培大概是从中唐以后开始的,可以想象,以当时的技术和品种,并不是简单地就可以在日本栽培的

——如果“古代的牡丹”不是“现在的牡丹”,那“古代的牡丹”到底指的是什么植物呢?
         当然,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之后,在调查日本史料时,我发现在平安时代(公元792年至十二世纪后期)的中药文献《本草和名》的记载中,牡丹当时的日本名为“山橘(Yamatachihana)”。这个名字,现在在日本是“薮柑子(Yabukouji)”(中文叫做“紫金牛”)的别名。为了搞清楚紫金牛属植物和中国古典医药文献中所记载的牡丹在植物学特征上有几分相似,我将其进行了比对。结果发现两者几乎完全吻合。
        另外,只是看中国的资料,也是能够发现“古代的牡丹”与紫金牛是有关联的。据初唐的《新修本草》中的记载,牡丹在当时被叫做“百两金”。但宋代以后,百两金与牡丹被区别开来,单独记载。百两金这个植物名,在中国现在是紫金牛属的其中一种植物的名称。

        ——“古代的牡丹”为什么会被“现在的牡丹”所替代呢?
         重点是它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被取代的,但事实上并没有明确的与之相关的史料。不过,盛赞牡丹花之美大概是从盛唐时期的玄宗皇帝(685-762)的宫中开始。之后的《松窗杂录》的记载中这样写道:“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这也就暗含着,现在的牡丹在古代并不叫牡丹。
         之后,玄宗皇帝和杨贵妃在安禄山之乱的政变中由长安逃往四川。唐诗中首次出现牡丹这一名称是在王维等人的作品中,也正好是政变前后。实际上我觉得那次政变可能就是一个转折点。
        —— 您是指牡丹名字被替换跟政变有关吗?
         名字的替换最初是在宫外出现的。政变前100年左右,在宫廷御医撰写的《新修本草》中,有“京下谓之‘吴牡丹’者是真也。今俗用者异于此,别有臊气也(京师的人们所说的‘吴牡丹’是真品。而现在一般使用的牡丹不同于真正的牡丹,其根部有臭味)”的记载。实际上,牡丹的根部有芍药酮,这种成分会发出特殊的气味。反过来说,如果“古代的牡丹”与“现在的牡丹”是同一种植物的话,那真正的牡丹应该也被记载有这种气味。但记载中写的却是“(伪品)有臭味”。由此说来,也许长安城的普通医生所使用的牡丹就是现在的牡丹,而御医将其看做是误用的伪品。
        ——长安城的医生们为什么不用真正的“牡丹”而用“伪品牡丹(现在的牡丹)”呢?
         长安周边地区实际上是野生牡丹的产地。而紫金牛属植物在长安周边地区长得不多。也就是说长安的百姓可能因为很难得到真正的牡丹的根,而挖取现在的牡丹的根来代替使用。实际上,现在的牡丹的根中含有大量的有效成分。有可能人们使用后觉得有出人意料的良好效果。
        —— 紫金牛和牡丹在外观上很类似吗?
         从植物学角度来说它们完全不同,尤其是单看地上部分的话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植物。但是只有根部很类似,两者的根都呈红色。刚才提到的陶弘景曾经写过:“(牡丹)色赤者为好”。我的家乡也生长着几株野生的紫金牛同类植物,我从小就对它们很熟悉。有一次回家,我把它们的根挖出来,清洗之后,发现其根比想象的还要红。我就愈加确信了。
         中国在很早之前医药就已分离,采药和贩药的人与用药的医生是分开的。所以,医生所熟知的主要就是从植物上部分切下后经过加工后的东西,至于到底是“现在的牡丹”的根还是紫金牛的根,只要外观上相似他们就无法区分。那时候,在市场上已经有伪品中药。如果翻一下古代的药物书的话,就会发现类似“凭借这个部分来区分”等辨识方法的记载。所以,刚才提到过的御医所写的《新修本草》也有关于臭味的记载。其著作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说明何为真正的中药,以辨清真假。

——长安是先出现了假冒(伪品)牡丹(现在的牡丹)被百姓作为药用所普及,而后又发生了推翻玄宗皇帝的政变的吧。
         刚才也说了,“现在的牡丹”当时在宫中是为观赏用而培育的。宫中栽培的可能是发生变异的珍品。但那时宫中应该还没有把它叫做“牡丹”。
        政变时,宫中的人几乎全都逃亡了,平民百姓留了下来。我认为就在那时,牡丹花才有机会离开皇帝的宫中和大臣的府中出现在世人面前。栽培在在宫中的那些花,也就是百姓所认为的“牡丹”因受到人们的喜爱而逐渐闻名。后来,长安的百姓在春天时全体外出赏花,由此出现了专门栽培牡丹的农家,又出现了向赏花游客征收入园费用的生意。富豪们纷纷用超乎想象的价格来购买珍品牡丹,引发了堪比荷兰“郁金香热”的流行盛况。
         ——那么,牡丹是如何在玄宗时代被视为观赏用花在宫中备受尊崇的呢?
         关于这一点也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和解释,但史料非常缺乏,也并不明确。但是我对此有如下这种假说:如《旧唐书》中描写的那样“太常乐尚胡曲,贵人御馔,尽供胡食,士女皆竟衣胡服(太常乐中演奏之曲皆是胡曲,达官贵人所用膳食皆为胡食,仕女所着服饰也尽为胡服)”,盛唐是一个广泛接受外来文化的时期。所以,要想理解这个时期的中国文化,就不能忽略波斯(萨桑王朝和阿巴斯王朝)等西域文化。
         波斯的庭院文化自古就很发达。现在的波斯语中“花”称为“gul”,这个词同时也专指玫瑰。波斯人是如此地看重玫瑰,但实际上当地栽培的玫瑰是属于法国玫瑰和大马士革玫瑰的。这个种类的花会具有完全展开的桃红色花朵 ,可以清楚的看到中间黄色的花蕊等与野生牡丹花相类似的特征。这样的话,牡丹很可能是因为其具有区别于菊花、梅花等传统花卉,并与当时的异国风情相契合的特征,而成为这一时期新的观赏植物。

        ——“牡丹”这个名字中隐藏着这么多的故事啊。
         前面提到的有关盛唐时期的说法,现在还没有找到历史性的确凿证据,所以说到底只是假设。但我认为,凭借现存的史料来描绘历史的话,这样的推测思路是最自然的。至少在我的研究中,已经论证了南朝(六朝)时期的牡丹并不是现在的牡丹,北朝和汉代以前的情况由于史料匮乏无从得知。但是,假设北朝和汉代就已经把现在的牡丹称为牡丹了,那么文学作品中只出现了芍药而没有出现牡丹、初唐时期御医把紫金牛称为真正的牡丹的原因就无法解释了。
         —— 您对牡丹的研究,在现代有哪些意义呢?
         牡丹是很常用的中药。“六味地黄丸”“加味逍遥丸”“大黄牡丹汤”这些药店常备的中药方剂中,都配有牡丹皮。这些药方的原型在唐代以前出现过,所以很有可能方剂中原本使用的是紫金牛。另一方面,紫金牛现在基本上没有被使用。所以也就没有关于紫金牛中隐藏着哪些效用的研究。
        我的研究提案是,现在在传统医学中所使用的牡丹,实际上可能并不是古代医生所使用的牡丹,如果将其替换成紫金牛的话,有可能会发现其他的药效。我想在不给现有药方带来混乱的同时,慎重地研究古代人们是将哪些植物用于药材是非常重要的。
         —— 请您说一下对今后的展望。
         在名物学领域,至今为止有许多知名学者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成果。 而现在,我们有丰富的植物分类学的研究者们对植物分布、形态和生态的记录,通过将这些记录与古代文献的记载进行对照,就可以弄清文献中出现的植物名是否与现在的植物相一致;同时,如果使用古典书籍的电子数据库,可以迅速得知某个词语曾经出现在哪部文献中,这样就能非常方便地去调查那些以往人们无法彻底研究的大量的资料;此外我认为还应该更充分地利用我开始提到过的狩谷棭斎等江户时代学者的名物学成果。利用这些条件,我们对名物学领域的问题可以做出较之以前更准确的判断,并能在这个领域取得更大的成果。
         最后,我想借此机会,向在我的研究上给予支持的各位老师和朋友表达诚挚的谢意。

久保辉幸简历
        现在,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博士课程在读。大学本科在大阪府立大学专攻植物分类学,后考入茨城大学研究生攻读本草学和训诂学。 专业是中国科学史、医学史。从医药、象征主义以及园艺文化等角度研究宋代以前的文献中出现的各种植物。为撰写博士论文,现在专注于宋代的植物谱录(关于牡丹等观赏性植物的专业书籍)的研究。北京日本人学术交流会(会长山口直树)的会员。
        ※如果大家想进一步了解动植物名称在不同时代的变化以及中日间的不同叫法,久保向大家推荐了《动物汉字语源辞典》、《植物汉字语源辞典》、《鱼偏旁的汉字》等有加纳善光名誉教授之著作。有兴趣的人士不妨找来读一读。(人民网日文版记者 增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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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08: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Re:《伤寒论》药物古今变异考证专贴(二)

在宋改本《千金方》的新校方例中林亿等人说:

凡诸方用药,多出神农本经,但古今不同,详略或异,施於达者,不假缕陈,与众共之,事须诠诏,古文从简,则茱萸浑於山吴,门冬隐於天麦,椒不判於秦蜀,荆罔分於牡蔓,今则检从本草,各以一二而详之,又近世用药,相承其谬,若不辨正,为损滋多,求真朱者,罕知朱砂之为末,多以水银朱充用,择通草者,鲜知木通之别号,皆以通脱木为名,以杜蘅而当细辛,用黄 而得苜蓿,白蒺藜,蒺藜之伪以刺者为良,青木香,木香之佳,以土者为恶,桂心盖取其枝中之肉,狗脊何尚乎金色之毛,山栀子栀子本为一物,诃黎勒,诃子元无二条,摈榔,大腹古昔用之无别,枳实。枳壳后世曲生异端,蚱蝉以声而命名,用哑者则显知其缪,胡麻以国而为号,以乌者正得其真,天南星,虎掌名异而实同,茵陈蒿,茵陈名同而实异,斯是药家之消息,为医者可不留心,又如白术一物,古书惟只言术,近代医家咸以术为苍术,今则加以白字,庶乎临用无惑矣。

这表明三件事:1、孙思邈《千金方》用术未分苍与白;2、在宋代之前,有相当部分医家以苍术为术之正品,如《三因极一病症方论》有赤术丸(《普济方》作赤术散,谓出危氏方)。3、宋代林亿等改本之后,更重视的是白术,这甚至在道教《云笈七签》中都能得到证明,此书有12方用到白术,视为补益神仙之品,如老君益寿散,没有提到苍术,唯一一处使用见卷71杀鬼丸,名白赤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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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08:4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林亿等将张仲景医书的桂类药名改为桂枝
-仲景医方的桂枝当是桂皮(肉桂)-
真柳 诚(北里研究所东洋医学总合研究所医史学研究部/东京)
1 绪言

1-1 对药物的疑问─日本和中国、韩国的分歧

   流传至今的仲景医书一般认为有《伤寒论》(以下简称《伤寒》)、《金匮玉函经》、(以下简称《玉函》)、《金匮要略》(以下简称《金匮》)。书中所载桂枝,在日本使用的是《日本药局方》规定的桂皮,即Cinnamomum cassia和同属植物的树皮[1]。《中国药典》把日本的桂皮和同一药物规定为肉桂[2],但现在中国的肉桂并不是仲景医书中所载的桂枝。而仲景医书的桂枝被《中国药典》称为C.cassia的嫩枝全体[3]。可是,这种药物,在《日本药局方》中没有。韩国的规定和中国相同。

   这样说来,仲景医方中的桂枝,日本用的是树皮即桂皮(肉桂),中国、韩国用的是嫩枝即桂枝,究竟一种正确呢?

1-2 对药名的疑问─仲景医书的记载不一致

   仲景医书中桂类药物,除桂枝以外,还偶有其他不同的名称。例如:《伤寒发汗吐下后病篇》五苓散中的桂心[4]、《玉函》卷七的五苓散中的桂[5]、《金匮痉湿{日+(渴-氵)}病篇》葛根汤和《痰饮咳嗽病篇》五苓散中桂[6]的配伍。而其他的五苓散、葛根汤中都是桂枝。还有《金匮疟病篇》白虎加桂枝汤中配桂[7],《伤寒》、《玉函》、《金匮》的桂枝加桂汤中配桂枝[8],可见其加味和配伍的药名是不一致的。另外,《伤寒》、《玉函》的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9]中所除去的显然是桂枝,也与方名中的“去桂”不同。

1-3 问题的所在和研究方法

   仲景医书中的这些桂、桂心都是桂枝么?还是其他别的药材呢?如果是同一种桂枝的话,为什么又用桂、桂心等不同的名称呢?如果分别是不同药材的话,那么,桂枝、桂、桂心三者的区别在哪呢?就是说,问题的关键,在于仲景书中的桂枝究竟是何种药物,与桂、桂心到底有什么关系。若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的话,则日本、中国、韩国对于桂枝的不同解释,或许能随之解决。

   但是,仅仅依据现存的《伤寒》、《玉函》、《金匮》等书,想正确地考察这一具有名物变迁的历史问题,是比较难的。在此,本人想从考古学、植物学、文献学的不同角度出发,利用已取得的研究成果,总合地进行一下讨论。

 

2 汉代以前及汉代的桂类药─菌桂、桂、{木+(侵-亻)}、木桂─

2-1 非医书的菌桂、桂、{木+(侵-亻)}、木桂

   作为药物、调味料、香料,早在汉以前及汉代的书籍中就有记载。如《楚辞离骚》[10]中的“菌桂”和“桂酒”,《礼记 檀弓上》[11]中载有“桂”,《尔雅》[12]曰“{木+(侵-亻)},木桂”,《说文》[13]曰“{木+(侵-亻)},桂也”等等。从《尔雅》和《说文》的记载来判断,{木+(侵-亻)}、木桂、桂似乎是同物异名,可是,都没有关于形状的记载。关于形状的解说始于晋郭璞,郭氏《山海经》注曰:“衡山有菌桂,桂员似竹”[14],《尔雅》注曰:“今江东呼桂,厚皮者为桂”[12]。“桂枝”一词虽然见于《吕氏春秋》、《楚辞》、《后汉书》[15]等书,但都不是作为药物的名称。

2-2 出土的中国古代的桂皮和现存的中国中世的桂心

   在公元前168年埋葬的马王堆1号汉墓出土的陪葬品中,有7 种植物香药,被作为医疗的香料品。其中,有C.chekiangense的树皮小片,调查报告将其称为桂皮[16]。应该注意的是,其物已被除去了木栓层(粗皮)。因为这是王侯贵族的陪葬物,所以可以断定是上等品。在出土的桂类中,没有嫩枝。

   日本奈良时代的756年,孝谦天皇把从唐进口的桂心等药物进献给东大寺,在现存的当时进献目录上载有桂心的名称,其实物至今仍保存在正仓院。调查实物的结果,是属于C.cassia及C.obtusifolium类,大小不一的板状-半管状-管状的树皮[17],而且都去掉了木栓层。既然是天皇的进献物,肯定也是上等品。嫩枝全体的桂类,并不存在。而且,不论在当时的进献记录上,还是使用记录上都没有桂枝的名称。

   据上所述,可知中国公元前,使用的桂类药的上等品是除去木栓层的树皮。到了中世,这种树皮被称为桂心。

2-3 出土医书中的桂、菌桂

   马王堆3号墓出土的医书(公元前168年以前)中,记载着桂类药名。出现的频率如下:《五十二病方》桂9次,美桂1次,菌桂1次。《养生方》桂3次,菌桂3次。《杂疗方》桂4次。桂枝及其他桂类药名未见[18]。还有,在武威出土的医简(公元100年左右)中,只有桂的记载,共出现12次[19]。

   从这个频率来看,可以推测,至汉代桂类药一般指桂、或菌桂。桂与菌桂的不同点,尚不清楚。很有可能,桂枝当时还没有作为药名被使用。

2-4 《灵枢》(《太素》、《甲乙经》)中的桂

   《灵枢》夭寿刚柔篇和经脉篇分别记载着桂心、桂[20]的药名。但是,《太素》[21]、《甲乙经》[22]引此二文时均作桂。上述的汉以前及汉代非医书和出土医学文献中,都未见桂心的记载。可以认为,《灵枢·夭寿刚柔篇》的桂,在流传过程中,被后人改成了桂心。这种变化提示我们,也许后人把汉代的桂理解为桂心了。况且,《灵枢》、《太素》、《甲乙经》及《素问》中根本就没有桂枝这一药名。

2-5 小结

(1) 直至汉代,作为药名,一般称桂,或菌桂。另外,作为桂的别名,也有称{木+(侵-亻)}和木桂的。

(2) 当时优质的桂类药,是除去了木栓层的树皮,即是后来的桂心。汉代的桂有可能被后世理解为桂心了,因此,所说的桂,大概也有被去掉木栓层的桂树皮。进而,马王堆出土的桂类树皮,当时的名称也许就叫作桂。

(3) 桂类嫩枝的实物未见,据诸资料表明,桂枝当时还没有作为药名被使用。

(4) 就至汉代的史料、出土品考证,其名和物的关系尚不明了。桂和菌桂的区别也不清楚。关于药物及其区别,应该进一步研究近于汉至唐代的本草书。
 

3 汉至唐代本草书的记载─牡桂、桂、桂枝、菌桂─

   据陶弘景《本草集注》(500年顷、以下简称《集注》),朱字经文的《神农本草经》(1-2世纪顷,以下简称《本经》)记有木桂、菌桂, 3-4世纪顷的墨字经文(以下暂称《别录》)始载桂于本草正品中。《本经》虽没有形状的记载,但以后唐代的本草书,作了比较详细的考察。在此,想研究一下各有关记载,在尽可能范围内考察唐以前的桂类药和其基原植物。

3-1 桂[23]和牡桂[24]

   受《别录》的影响,桂被收载本草正品中。而桂最早载于3世纪初的《吴普本草》[25]中。可是,《吴普本草》、《别录》都没有记载形状。陶弘景在桂条注曰:“以半卷多脂者,单名桂,入药最多”。形状若是半卷的话,理应是树皮。可是,要从中国、韩国细嫩的桂枝上,剥取“半卷多脂”的树皮,是不太现实的。当时的桂一定是比嫩枝粗的枝或细干的皮。从“入药最多”的记载,桂在陶弘景时代,即6世纪前后,已经作为一般的桂类药使用了。

   牡桂最早见于《本经》,与《别录》一样也没有记述植物及形状。陶弘景首次注牡桂曰:“状似桂而扁广”,显然说的是树皮。另,唐政府奉敕编纂的《新修本草》(659年,以下简称《新修》)及《嘉{礻+右}本草》(1061年)通过《蜀本草》(938-964年)转引的《新修图经》(659年),从实际产地,搜集各种有关资料,不仅内容详细,又有很强的可靠性。

   《新修》、《新修图经》关于牡桂条、桂条的注解大致归纳如下:

a.{木+(侵-亻)}、木桂、牡桂、桂是同一植物的皮,只不过有品质等方面的差别。

b.其幼枝的皮肉多、半卷状,味辛美者,称其为肉桂或桂枝。把剥去上皮(木栓层)的叫作桂心,是桂类的上品。

c.其老枝的皮虽不及幼枝的皮好,但肉厚的叫木桂、牡桂。

d.牡桂和菌桂是不同的植物,其区别只是叶的长度不一样。牡桂的叶长一尺左右,是菌桂叶的2-3倍。

   据上述首先想确定一下牡桂(桂)这一植物。唐代的一尺,用大制换算约30cm,用小制换算约25cm[26]。另一方面,中国自产药用樟科植物里,叶最长的是C.obtusifolium,约10-20cm,其次是C.cassia,约8-17cm[27]。这两种以外,都是短叶种,牡桂植物属此两种之类。现在市场上见到的多是C.cassia的树皮,这种树皮,在中国一般叫肉桂,在日本叫广南桂皮,相当于《中国药典》的肉桂和《日本药局方》的桂皮。另外,C.obtusifolium的树皮,中国叫山肉桂,日本叫越南桂皮,是肉桂和桂皮的上等品,中国市场上很少见。从而可以推测,唐政府规定的所谓牡桂(桂),大概就是现在的肉桂或桂皮。唐政府把半卷状的幼枝,多肉的树皮,叫肉桂或桂枝(现在的商品名叫桂通),除去木栓层的叫桂心。把老枝肉厚的树皮规定为木桂和牡桂(现在的商品名叫企边桂、板桂),其品质不如幼枝树皮的肉桂(桂枝)。总之,唐代的桂枝,就是现在的肉桂,现在的桂枝是将整个嫩枝作为药材使用,这并不符合唐政府的规定。

   但是,唐政府既然清楚牡桂和桂是同一品物,又为什么分条记载?原因在于《别录》中牡桂、菌桂两条,以外又新设桂的条文[28],因此,陶弘景《集注》虽把牡桂释为:“状似桂而扁平,这是沿用了《别录》的分类,没有将桂和牡桂统一起来。《新修》桂条的注:“剩出单桂条,陶为深误也”,也断定了桂和牡桂是同一种物品,只是分类仍依照《别录》、《集注》。而且,直至宋代的《证类本草》也承袭了这种分类,因此造成了后世的混乱。

3-2 菌桂[29]

  菌桂,在本草学中始载于《本经》,但并没有形状的记述。《别录》“无骨正圆如竹”的描述,类似于《山海经》郭璞注。随代提及一下,仁和寺本《新修》所记不是菌桂,而是{竹+(菌-艹}桂[30]。{竹+(菌-艹}有竹的意思,又和菌相通,故所谓菌桂({竹+(菌-艹}桂)的桂类药,大概是由于形类竹筒状,因而得名。其实,陶弘景也认为菌桂和桂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桂类药,他在《集注》菌桂条注曰:“正圆如竹者,惟嫩枝破卷成圆,犹依桂用,非真菌桂也”,“三重者良,则明非今桂矣,必当别是一物”。《新修》菌桂条注曰:“大枝小枝皮俱菌,然大枝皮不能重卷,味极淡薄,不入药用”。《新修图经》注曰牡桂叶:“长于菌桂叶一二倍”;[24]。由此可见,至7世纪,菌桂与桂(牡桂)是两种不同的植物,其小枝的树皮重卷,大枝的树皮不重卷,味淡薄,不作药用。

   现在中国自产的桂类药用种类,只有C.burmanni,其叶长6-10cm[31],仅是C.cassia和C.obtusifolium的1/2-1/3。中国称其为阴香皮或广东桂皮,大枝和干的皮香味欠佳,小枝的皮有香味。很有可能,7世纪以前的菌桂,就是C.burmanni的小枝。现在,饮用红茶等时,在世界上使用的英文名为“cinnamon stick”,是用马来西亚等国产的C.burmanni和斯里兰卡等国产的C.zeylanicum制成品,把直径数cm的嫩枝皮剥下,去掉木栓层,干燥之后,变成如同香烟粗细的卷状。其形状的确象竹筒状,和唐代以前文献记载的菌桂完全一样。这种cinnamon stick味甘稍辛可食用,这一点,与肉桂等辛甘味烈的药用C.cassia不同。也许菌桂也和cinnamon stick一样可以食用。

   看一下本草经文,桂条的《别录》和牡桂条的《本经》、《别录》都分别列举了治疗的适应症。但菌桂《本经》仅作为一般荣养药记载:“主百病,养精神,和颜色,为诸药先聘通使,久服轻身不老,面生光华,媚好常如童子”。《别录》中关于菌桂没有任何记载。就是说,菌桂不是用来治疗的,而是作为增进健康的食品或香料被使用。与此相同的例子在本草中也可见,如:《本经》中的上品秦椒可食用,而下品中的蜀椒可作药用。马王堆以后的医书中,未见与菌桂配伍的处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3-3 小结(表1)

(1)唐政府把从汉代到唐代7世纪末的桂和牡桂, 、木桂都规定为C.cassia或C.obtusifolium的树皮,即相当于《中国药典》的肉桂及《日本药局方》的桂皮。

(2)其嫩枝的树皮肉多,干燥之后,成半卷状,唐代称其为肉桂、桂枝,相当于现在的桂通等物。削去木栓层的上等品叫桂心。老枝的树皮,品质不良,肉厚的叫木桂、牡桂,相当于现在的企边桂和板桂。        

(3)唐政府把7世纪以前的菌桂认定为C.burmanni的小枝的树皮,这是重卷的竹筒状制品,大概类似现在的cinnamon stick。大枝的树皮不能重卷,气味欠佳,故不能利用。

(4)菌桂是增进健康的食品,与药用桂(牡桂)在使用范围上有明显的区别。  

(5)最初作为药物在《新修》中记载的桂枝,就是现在的肉桂(桂皮)。而把嫩枝的全体作为药物的桂枝,在本草书中未见记载。 表1 现市场品与《新修》规定的桂类药


物 学名 :叶长度
新修名:叶长度 C.cassia (一部C.obtusifolium):8-22cm
牡桂(木桂、桂)        :约25cm C.burmanni:6-10cm
菌桂    :8-13cm




物 用部
名称:局方名
  药典名
  产地名
  形状名
直径:枝干  嫩枝全体
-- 
桂枝
-- 
桂尖叫桂枝尖
0.3-1cm的枝 树皮
桂皮
肉桂
广南、东兴、(越南)桂皮 树皮
桂皮
-- 
爪哇桂皮
Cinnamon stick
约1-2cm的枝
桂通、官桂
约3cm的枝干 企边桂、板桂
约3-10cm的干



物 用部   
名称   
形状等   
木栓层除去品 -- 
-- 
-- 
-- 嫩枝的树皮
肉桂、桂枝
多肉、半管状
桂心 枝的树皮
肉厚的叫木桂
少肉、薄味
(桂心?) 小枝的树皮
菌桂
重卷、竹筒状
(桂心?)
 

4 西晋至六朝仲景医方的桂类──

   流传至今的所谓宋改仲景医书,即是经过北宋校正医书局林亿等人校订出版的书类。分别于1065年,1066年,出版了《伤寒论》和《玉函》、《金匮》[32]。但是,这些书,是否保持着3世纪初仲景医书的原貌,已很难确认。另一方面,在3世纪以后保留着古来原貌的医书中,也可发现载有仲景医方,如果认真研究一下这些医书,或许可以推知各个时代的桂类药。

4-1 《张仲景方》

   984年丹波康赖的《医心方》多处引用了隋唐以前的医书,而直接传至现在,因此它的引文比较完整地保留了隋唐以前原样。

   《医心方》所引的《仲景方》中,有与桂配伍的桑根白皮汤,还有配伍桂心的半夏汤[33]。这个《仲景方》很可能是898年《日本国见在书目录》中所着录的“仲景方九卷”,也可认为属于《隋书?经籍志》着录的“仲景方15卷”,及《高湛养生论》的逸文(《太平御览》卷722所引)中所说的“王叔和编次张仲景方论、编为三十六卷”的系统。王叔和编集仲景医书,是在282年以前[34],因此,这个桑根白皮汤和半夏汤二方,也可能传自于3世纪后叶。值得注意的是,二方中配伍的不是桂枝,而是桂和桂心。

4-2 《肘后百一方》

   《肘后救卒方》,310年前后葛洪编撰,500年陶弘景增补《肘后救卒方》为《肘后百一方》,此书未经北宋校订,后经金杨用道增补附方于后,即仅杨用道本系统流传至今。其中所载内容,与《医心方》中所引《葛氏方》等大致相同,因此,可以认为,此书比较完整地保留了葛洪、陶弘景的原样。

   本书中有张仲景八味肾气丸,还有无名方,但从无名方的药物组成来看,与麻黄汤、小建中汤相同,这些方剂都是与桂配伍[35]。陶弘景时,虽然将葛洪编写的部分和自己增补的部分,用朱墨两色区分开,但现存的版本,二者已无法区别。所以,这里的麻黄汤、小建中汤及八味丸,究竟是葛洪的,还是陶弘景的,已经不得而知。

   另外,《肘后百一方》中,能确定出自葛洪的部分记有,如:“凡治伤寒方甚多,其有诸麻黄、葛根、桂枝、柴胡、青龙、白虎、四顺、四逆二十余方,并是至要者”[36]。这里所说的桂枝,据前后文来分析,指的是桂枝汤。笔者统计了《肘后百一方》的处方,其中包括仲景三方,桂类药的使用次数:桂58次,桂心20次,肉桂4次,牡桂和桂肉各1次。就是说,作为药名的桂枝未见。即使是仲景的处方,使用的也是桂,只不过方名为桂枝(汤)而已。这样看来,葛洪和陶弘景的时代,桂枝这一特殊的词汇被使用于方名,通常不作药名使用。葛洪的《肘后卒急方》编撰于310年左右,那时就已经有了桂枝汤的方名,而既不是桂汤,也不是桂心汤,更不是肉桂汤,因此,似乎是在葛洪以前有人创制了桂枝汤这个方名。是王叔和,还是张仲景,或者是伊尹,目前,笔者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还没有发现。

4-3 《小品方》

   《小品方》是于陶弘景之前,454-473年[37]陈延之所着,近年来我们发现了藏于前田家尊经阁文库的古卷子本《小品方》卷1,几乎未经任何人修改过,书中不避唐太宗李世民(649年没)的讳,因此可以推测,这是649年以前的写本传入了日本。《小品方序文》中列举了18种参照文献,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张仲景弁伤寒并方九卷”和“张仲景杂方八卷”。
  表2 钞本《小品方》卷1所载方

  \  
  \  
   \ 配伍药名  


桂肉 桂心 非配伍
金匮方
其 他 2
14 0
1 3
7 5
22
计 16 1 10 27

  该本卷1的后半,共载27处方,其中16方中配肉桂,1方中配桂心。此27方与《伤寒》方并没什么关系,但与《金匮》方名类似,且同一药物组成的方共有五首。其中厚朴汤和桂支汤加乌头汤中配有桂肉(表2)。分别相当于《金匮》的厚朴七物汤、乌头桂枝汤。桂肉的名称在唐以前的本草书中没有,但是在《肘后百一方》中出现过一次,可知3-5世纪有的医方家使用了这一药名。因为是桂的肉,也许是桂心、肉桂的别称?当然其实都是树皮。再有,桂支加乌头汤,这个“桂支”,至今还未研究,极有可能和桂枝同义。

   马王堆医书中,长枝作“长支”[38],《素问》、《灵枢》中,四肢作“四支”[39],如同此例。本卷1的27方中,芍药作“夕药”,茯苓作“伏苓”,与此相当的例子,在《医心方》中也很多。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皮”和“支”的字形近似,因此“桂皮” 讹为“桂支”了。例如,《千金翼方》卷19有大桂皮汤。也有将{(鼓-支)+皮}、鼓二字混同使用的例子。可是,到汉代的文献中,还没有桂皮的用例。另外,从音韵学来说,隋唐音,枝、皮二字属支韵,而隋唐以前古音,支、枝在第二部,皮在第六部。所以还是把桂支汤释为桂枝较妥。*2001,4,5补(明、无名氏本《灵枢》14-6b-3,皮字误记为支字)

   总之,确实有桂枝汤这一方名,而且,在现存古写本《小品方》卷1,这样较早的古文献中记载着桂枝汤及药物组成,可方中并不是桂枝而是桂肉。若注意一下主治条文的记述形式的话,还可以发现,与桂心配伍的方剂,条文多用“治……”,而与桂肉配伍的方剂都用“主……”。陈延之记述形式的不统一,证明了他是完全遵循参照文献的原始状态。这样说来,极有可能,陈延之所参照的“张仲景弁伤寒并方九卷”和“张仲景杂方八卷”等,也没有桂枝这一药名。
*2001,4,5补(《龙门药方》(北齐武平6以前?)里记有桂心1次,桂3次左右)
4-4 小结

(1)在比较完整地保存着原始资料的3世纪后叶-500年的医方书中,仲景医方有七首。其中4首用桂,2首用桂肉,一首用桂心。是一点证明了,随着时代的变迁,桂类药的名称也不断发生变化。

(2)成书于500年的《肘后百一方》中,桂的配伍最多,其次是桂心、肉桂、牡桂、桂肉。即使汉代出土的医书中,桂也是最常见的,这说明汉代的习俗直至影响到六朝。

(3)桂枝汤的方名,至少在310年以前就存在了。可是,包括桂枝汤在内,作为药名的桂枝根本没有记载。

(4) 据以上考察,汉代仲景医方的桂枝汤中大概也没有桂枝。很可能配伍的是树皮,只是称其名为桂而已。

5 唐代仲景医方的桂类─桂心、桂枝─

5-1 唐本《千金方》的仲景医方

   现在,广为通行的《千金方》(650-658年左右),是江户时代幕府医学馆覆刻的南宋版的影印本,还有近年南宋版的直接影印本。这个南宋本,是经过北宋校正医书局林亿等人校正的所谓宋改本,于1066年刊行的北宋版系统。因此,我们称现行版本为宋改本《千金方》。另有未经宋改的南宋版近年在日本影印出版,称为未宋改《千金方》。再有,现存唐代传入日本的《千金方》卷1,称其为《真本千金方》。《医心方》中也引用了《真本千金方》和同系统,笔者暂称其引文为唐本《千金方》。

   以上所述,从《真本千金方》和唐本《千金方》可以追溯唐时代原始面目。但是,《真本千金方》现仅存卷1,没有同仲景医方相对应的处方,因此,详细地调查了《医心方》中所引的唐本《千金本》全文,其结果,所有与桂类药配伍的处方都是桂心,其他名称一个也没有。其中,与《金匮》相对应的方有4首,也都是配伍桂心,当然,现存的《金匮》中这4首方都是配桂枝。

a.《医心方》卷6治胸痛方第1:胸痹之病……不知杀人方(《金匮胸痹心痛短气篇》枳实薤白桂枝汤)

b.《医心方》卷9治肺病方第13:大建中汤(《金匮 血痹虚劳病篇》:小建中汤)

c.《医心方》卷9治淡(痰)饮方第7:青龙汤、木防已汤(《金匮痰饮咳嗽篇》:大青龙汤、木防已汤)

   《医心方》所引医书200余种,其中载有大量配伍桂类药的方剂,其名称,除少数称为桂及桂肉外,绝大多数都称为桂心。称桂者,公元300年前后的《张仲景方》和《葛氏方》;称桂肉者,5世纪的《小品方》和6世纪的《如意方》中一部分处方。《医心方》卷1引《医门方》(此书可能成于唐代)的桂枝加附子汤、桂枝麻黄汤(麻黄汤)中,实际是桂心,而不是桂枝。

   综上所述,可以证明以下4点:第1、编撰《医心方》时,桂类药名还没有统一成桂心。第2、在医方书中,作为药名,最早称桂,六朝时有称桂肉的,六朝-隋唐桂心成了普遍的称呼。第3、唐以前的医方书记载的桂类药,都是树皮制品,嫩枝全部入药是不可能的。第4、如果唐以前医方书中有使用桂枝的处方,那是极其异常的例子。

   从第1、第2点来看,唐本《千金方》的桂心并不是《医心方》作者丹波康赖所作。编撰《千金方》时,或传入日本之前被统一成桂心了。从第2、第3点来看,现在中国、韩国以嫩枝全体入药,是与唐代及以前的传统相忤逆的。从第4点来看,把现存的《伤寒》、《玉函》、《金匮》作为唐以前的医书,是极其荒唐的。

   可是,《伤寒》、《玉函》、《金匮》的条文和处方本身没有大的异同,仅就《医心方》来说,引用的唐以前医方书中同类条文和对应处方数也是相当可观的。在敦煌莫高窟也发现了《伤寒》、《玉函》的别种传本断简[40],及假托仲景名的《张仲景五藏论》[41]。9世纪以前“张仲景方九卷”;传入日本,然而,仅据宋改本《千金方》卷9末的衍文“江南诸师,秘仲景要方不传”一语,就断定仲景医书是被隐匿了几百年的秘籍,这是未得仲景医书传承真谛之过。令人费解的是《伤寒》、《玉函》、《金匮》三书中大部分是桂枝这一药名,而且,把桂枝解释为嫩枝全体。

5-2 宋改本、未宋改本《千金方》中仲景医方

   在研究唐本《千金方》的基础上,还想更一步研究一下宋改本和未宋改本。宋改本,未宋改本又可能没有象唐本那样,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但却较多地记载了仲景医方。

   唐本的c方(青龙汤、木防已汤),在宋改本《千金方》卷18痰饮第6有此文。以宋改本来说,木防已汤主治条文的文字有所增加,与《金匮》的内容大体相同,但配伍的是桂心。青龙汤,宋改本作小青龙汤,药物组成在卷18咳嗽第5的小青龙汤一起记述,也是配伍桂心。唐本的b方(大建中汤),在宋改本卷17肺虚实第2有此文,主治条文无大差别,仍然是桂心,可是,方名变成了小建中汤与《金匮》同。

   而唐本的a方“胸痹之病,……不知杀人方”,类似这种不同的变化,在宋改本中可见。此条文载于宋改本卷13胸痹第7,和《金匮》同方名的“枳实薤白桂枝汤”条,条文有所增加。可是与方名相对应,药物组成也称为桂枝了。另一方面,未宋改本在卷13胸痹7中[42],也有相当于a方的条文。其记述和宋改本不一致,反而配桂心,且与唐本的字句、药量、量词都同。由此可见,唐代的《千金方》尽管一律记为桂心,但从a方的变化,可以推断,在宋改阶段,乃至宋改时所用的底本时期,被改为桂枝了,并仿于《金匮》附加了枳实薤白桂枝汤方名和主治条文。

   据宋改本卷9、10伤寒门的处方组成,与《伤寒》、《金匮》相对应的有50余方。与桂类配伍的,在伤寒门有29方,其中25方是桂心,4方是桂枝。两者同用桂心的方子:五苓散、麻黄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茯苓(苓桂术甘)汤、黄耆芍药桂苦酒汤、鳖甲煎丸、白虎加桂汤。用桂枝的方子:桂枝汤、桂枝二麻黄壹汤、桂枝加黄耆汤,很显然方名和药名是有关连的,即方名有“桂枝”二字的,配伍中必用桂枝;配伍中用桂心的,方名不加“桂枝”二字。即使有,也只不过象“黄耆芍药桂苦酒汤”、“白虎加桂汤”,仅加一“桂”字而已。

   又如前述,《小品方》的“桂支汤加乌头汤”中的桂肉,《医门方》的“桂枝加附子汤”、“桂枝麻黄汤”中的桂心,这种方名与药名相矛盾的情况在唐以前就已经出现了。而宋改本《千金方》则解决了方名与药名矛盾的这一问题,凡方名有“桂枝”的,方中必配桂枝。a方在唐本和未宋改本中是桂心,但在宋改本中则成了桂枝。从唐至宋的传写过程中,出现了这些不同点,大概不会是一种无意识的自然现象吧。唐本和宋改本的差别,可以证明,宋改本为了回避矛盾而有意进行了修改。再简单说一下术类名称,在宋改本《千金方》的新校方例中,如白术一物,古书惟只言术,近代医家咸以术为苍术,今加以白字,庶乎临用无惑矣”。林亿等人这段话,同时表明了《伤寒》、《玉函》、《金匮》中的白术也是被统一了的[43]。当然,关于桂枝,是否由宋统一修改过,虽值得怀疑,但证据尚不充分。

   另外,这个改变,不仅解决了名称的矛盾,或许进而可以弄清楚桂心和桂枝的区别及关系。桂枝作为药物,始见于《新修》,解释为:嫩枝的肉厚的树皮叫桂枝,其除去木栓层的叫桂心。桂枝和桂心没有本质的区别。对于《新修》这一记载,宋改责任者肯定清楚地知道,但为什么,《千金方》卷1的“七情表”,本来引用的是《集注》的内容,这一点,通过《真本千金方》和敦煌本《集注》可以明白。而宋改《千金方》却根据《新修》的“七情表”,对这一内容进行了大量的修改[44]。可想而知,他们对《新修》的内容,是了如指掌的。而且,尽管同是仲景的发表剂,而宋改本《千金方》仅是桂枝汤中用桂枝。麻黄汤、大青龙汤等,则保留着唐本的桂心。综上所述,宋改本期间,可能还没有考虑到桂心和桂枝两种药物的本质区别。要确定这一点,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5-3 唐政府本《伤寒论》的桂类

   唐政府719年开元7年令,规定了医学生必学之医方书,有《小品方》和《集验方》[45]。其后,760年医官录用的考试题,10个问题中,有2个出自《张仲景伤寒论》[46]。林亿等在宋改《千金方》的校后序中说:“臣尝读唐令,见其制,为医者,皆习张仲景《伤寒》,陈延之《小品》”。可见,开元7年令,继之737年开元25年令,《张仲景伤寒论》确实被指定为医生必学之书。当然,这个唐政府本已亡佚了。

   其次,王焘的《外台秘要方》(以下简称《外台方》)中,有很多18卷本《仲景伤寒论》的引文[47],内容大多与《伤寒》、《金匮》相对应。王焘是唐朝的官僚,752年所写《外台方》自序曰:“余幼多疾,长好医术”,“久知弘文馆图籍方书等”。弘文馆是唐政府的图书馆,故737年指定的《张仲景伤寒论》必然藏于此。这样说来,完成于753年的《外台方》所引用的《仲景伤寒论》18卷,一定是唐政府本,因此,能比较真实地反映唐代的桂类药名。

   可是,《外台方》的传本仅存宋改系版本,以《千金方》为例推之,即使是宋版,也不能轻易相信完全保存着唐代的面貌。《医心方》引唐代《外台方》仅七条[48],可是,没有配伍桂类的药方。在此采用虽经宋改,但是相当谨慎的南宋版《外台方》[49],研究一下唐政府本的桂类药名。先说现在中国通行的明版《外台方》影印本,此本明刊时脱文、修改很多,甚至连宋改时的旧态也面貌皆非,若据此版,容易造成误考,故绝对不足为据。
  表3《外台方》卷1、2 桂类方

    \  
    \  
     \ 配药名    


桂心 桂枝 肉桂
仲景伤寒论
其 他 8
19 1
1 0
1 9
21
计 27 2 1 30

   首先,对宋版《外台方》卷1、2伤寒门作探索性调查,其结果(表3),桂类药配伍方30首,其中9方引自《仲景伤寒论》,21首引自他书。《仲景伤寒论》的9首,除卷1的桂枝汤中用桂枝外,其他8首,如卷1的桂枝附子汤,卷2的桂枝汤、麻黄汤、葛根汤等都用桂心。引自他书的21首,《小品方》的射干汤中是肉桂,《古今录验方》的橘皮汤中用桂枝,除此之外的19首,包括《范汪方》的桂枝二麻黄一汤、《古今录验方》的大青龙汤,都是桂心。

   如上述,伤寒门的桂类方,90%用桂心,这一点,若以《千金方》的研究结果作为佐证的话,恰恰说明了此书仍保留着唐代医方书的样子。另外,方名有“桂枝”的4方,其中3方配桂心,并没有象宋改本《千金方》那样,有意识地统一方名和药名。另一方面,宋版《外台方》主治条文的形式多用“疗……方”,有时方后记有“右……味捣”等字。把这种书写形式与《医心方》相对比,《医心本》多是“治……方”、“凡……物冶”。二者比较之后,证明了王焘编撰《外台方》时,为避唐高宗李治讳,改“治”为疗,改“冶”为捣。象这么明显的避讳,担任宋改的儒臣,不会不知道的,再说,宋代也没有必要沿袭唐代的避讳习惯。尽管宋改时修改原来文字的可能性很强,但王焘的旧文未被擅改。故可以认为,《外台方》并没有象《千金方》那样作过较大的修改。接着,想研究一下《外台方》所引《仲景伤寒论》的内容。

  《外台方》全40卷中,能判明为《仲景伤寒论》的条文、处方的引文,分以下三类(表4)。
  表4《外台》仲景医方的桂类

   \  
   \  
    \ 配药名    


桂心 桂枝
第1类方
第2类方
第3类方 18
2
18 1
0
0 19  
2
18
计 38 1 39

  第1类是王焘在引文开始明记“仲景伤寒论”字样,次条记有“又”字。此类引文中,配伍桂类药方19首,配桂枝的只是前述《外台方》卷1的桂枝汤,其他18方都是桂心,其中包括方名中有“桂枝”二字的方,如卷4的桂枝汤加黄耆,及卷7的抵党乌头桂枝汤、柴胡桂枝汤;卷4的黄耆芍药桂心酒汤、桂心生姜枳实汤。可见这类方中,既有方名与药名相矛盾的,又有相统一的。
  第2类是在其他方书的引文末,王焘记有“伤寒论……同”、“张仲景论……同”等注文。这类条文中配伍桂类药的方,有卷1的桃人承气汤和卷3的五苓散,都是与桂心配伍。

   第3类是在文末用双行小字记有宋改注“此本仲景伤寒论方”等,与桂类药配伍的方剂,从卷1至23共18首,都是配桂心。其中有象《范汪方》的桂枝二麻黄一汤、卷23《集验方》的桂枝加附子汤,仅方名为桂枝而已。

   因为第1类和第2类有王焘的注,所以一定是唐政府本的佚文。21方中桂枝只一方,桂心20方,方名有“桂枝”、“桂心”的不同。对《外台方》伤寒门进行调查,也有与以上三类同样的现象。故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点:第1、没有统一方名和药名的迹象。第2、药名绝大多数是桂心。第3、所引《仲景伤寒论》即唐政府本《伤寒论》的佚文,第1、第2类引文遗留着这种特征。

   通过第1点可以推测,关于桂类药名,至少在王焘及宋改时期,没有太大的变化。再从《医心方》所引方分析,自六朝至隋唐,通常用桂心这一药名。第2点证明了,《外台方》虽经宋改,但并不是很大的修改。第3点可以看出,唐政府本《伤寒论》的桂类药名,即使在宋改本《外台方》中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唐政府本《伤寒论》桂枝汤中用桂枝,仅此一例,可是,王焘又引用了唐政府本配伍桂心的桂枝汤。研究汉唐医方书的结果,假如桂枝的实体就是桂心,也难以确认自古桂枝也作为药名使用。《外台方》成书至宋改,大约经300余年,在传写过程中,桂枝汤的方名偶然被误写,渐渐流传于后,而习非为是。

5-4 小结

(1)医方书中桂这一药名最古,六朝时,虽始见桂肉,六朝~隋唐桂心被普遍使用。这种现象与仲景医方相同。

(2)唐和唐以前的医方书,几乎没有配伍桂枝的方剂。如果有的话,那是后世误写的结果,或极有可能是宋时修改的。唐代的仲景医方也同样,故《伤寒》《玉函》、《金匮》中的桂枝,的确令人生疑。

(3)唐以前的医方书和唐代的仲景医方中记载的桂类药,都是树皮制品,嫩枝全体入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4)唐代的仲景医方的桂枝汤类,宋改本《千金方》为使方名和药名统一,而改药名为桂枝,或许他们认为桂枝也是树皮制品。
 

6 宋代初期的桂类─从桂心到桂枝

6-1 淳化本《伤寒论》的存在和特点

   北宋初期的淳化3年(992),王怀隐等奉敕编撰了《太平圣惠方》100卷。其卷8-14是和伤寒有关连的杂病部分,仲景医书佚文遗迹多数可见。特别是卷8,是一种较古的传本,江户后期已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版本,并利用它进行研究。近年来,根据《圣惠方》完成的年代,这个《伤寒论》被称为淳化本《伤寒论》[50]。正因为这个淳化本出现于唐与宋改之间,所以,对桂类药的考察也很有义意。只是《圣惠方》大部分内容不记出处,卷8条文也没有出处。因此,首先研究一下淳化本的由来及特点。

   现宋改《伤寒论》序文曰:“开宝中(968-975),节度使高继冲(943-973)曾编录进上,其文理舛错,未尝考正,代虽藏之书府,亦阙于雠校,又曰“先校定张仲景伤寒论十卷”,即现存之《伤寒》。《伤寒》的宋改是在1065年,在此稍前的1047年宋政府图书馆藏目录《崇文总目》完成了,据《崇文总目》佚文所载与此关连的书有:金匮玉函要略三卷,张仲景撰;张果先生伤寒论一卷;伤寒论十卷张仲景撰、王叔和编;伤寒手鉴二卷田谊卿撰;伤寒证辨集一卷;百中伤寒论三卷陈昌允撰[51]。其中,“金匮玉函要略三卷,张仲景撰”、“伤寒论十卷张仲景撰、王叔和编”,分别是宋改《金匮》、《伤寒》的底本是没有问题的。另外,宋改序外称高继冲进上本“代藏之书府”,所以宋政府图书馆中极可能藏有此书。可是能判断高继冲本的记录,在《崇文总目》的佚文中未见,其他确凿的证据也没有,故高继冲本和现在《伤寒》的关系意见难以统一。

   因《圣惠方》是奉敕编撰,故能利用宋政府图书馆的藏书。其根据可见于《崇门总目》佚文中着录的“食医心鉴三卷昝殷撰”。本书虽已亡佚,但朝鲜的大医学全书《医方类聚》(1477年刊)中有很多引文,幕末多纪元坚等人将这些引文编成辑佚本,明治初罗振玉来日时,购回此书,后在中国以活字出版。《医方类聚》中引用“金匮方”共43回,其字句和元版《金匮》完全一致[52],故可以推断,《医方类聚》中的引文修改较少。看一下《圣惠方》卷96、97食治门,引用了和《食医心鉴》相同的论述和治法、方剂[53],这一点可以证明,奉敕编撰《圣惠方》时,曾利用了宋政府图书馆的藏书。只是《食医心鉴》的引文省略和修改较多,治方、药名和条文被修改之处也不胜枚举,而桂心却都保持着原样。然而,要断定《圣惠方》卷8,仅仅根据来自他书的内容,是靠不住,必须充分估计到在转引过程中的节略及修改的可能性。

   尚且,基于林亿等序和高继冲本进上不久就开始编纂《圣惠方》这两点,《圣惠方》卷8便被称为高继冲本[54]。的确,在编纂《圣惠方》卷8时,宋臣们很可能参照了宋政府图书馆的藏书,及藏于馆内的高继冲本。但是查看一下《崇文总目》的佚文,当时的藏书中,除高继冲本以外一定还有现今已亡佚的,来自于仲景医书的各种伤寒医书。这些书,在编纂卷8时曾被利用过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即便《圣惠方》参照了高继冲本,也很难想象如述那样完全照搬。再说,卷8开头引用了《诸病源候论》、《千金方》,仅就于此而称其为高继冲本的话,那只不过是一种误解。所谓淳化本,大概由于1978年日本学者提出之后[50],中国学者也沿用之的结果[55]。

   总而言之,《圣惠方》卷8虽然载有所谓淳化本《伤寒论》的内容,但王怀隐等人编纂时,对于所利用的文献进行修改的可能性很大。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想研究一下桂类药名。

6-2 淳化本《伤寒论》的桂类

   淳化本共25篇,分为篇幅较长的序论、脉论及发病日数篇、三阴三阳篇、可不可篇,最后是处方篇。处方篇形式较特殊,不仅设药味、分量、继之调剂法、服用法总括在内。此古本的传来至少可以追溯到唐以前,是仲景医书的一传写形式[56]。

   在此分析一下“伤寒三阴三阳应用汤散诸方”篇,此篇包括蒸法出汗在内,共计50首方,这个数字似乎是人为作成的,但所有的汤剂都用煮散的方法,这是宋代特殊的调剂法,以至后来被《和剂局方》所采用。这一点充分地证明,淳化本也按照宋代习惯被统一修改了,因此,本篇的处方和其他记述也不可轻易完全相信。
  表5 淳化本的桂类方

    \  
    \  
     \ 配药名    


桂枝 桂心
方名有桂枝
方名无桂枝 6
2 0
11 6
13
计 8 11 19

   此50方中,配伍桂枝的方,从第1方桂枝汤始,接着是桂枝附子汤、桂枝芍药汤、桂枝麻黄汤、桂枝人参汤、麻黄汤、术附汤,加上第9小柴胡桂枝汤共计8首。就是说,除第7方麻黄附子汤中没有桂类药之外,其他桂枝配伍剂连续载于本篇前部。除麻黄汤、术附汤外,其他6首方名都有“桂枝”二字。可是,本篇桂枝芍药汤,在目录中被写成桂心芍药汤。而“三阴三阳篇”有桂心芍药汤,但桂枝芍药汤却未收载。此外其他处方都是配伍桂心,从第12方葛根汤,到第43方桃人承气汤计11方,方名都没有桂类药名,被集中编辑在后半部(表5)。

   在此方名和配伍的药名的关系已基本清楚了,即桂枝汤等,方名有桂枝或桂心的处方编在前,都是配伍桂枝。此后载方名没有桂类药的处方,而都与桂心相伍。桂枝和桂心作为药物没有区别,为了使方名同配伍的药名相统一,故修改了药名。另外,桂枝芍药汤,在其主治条文和处方篇目录中共是“桂心”芍药汤,故本方当与桂心配伍。再有,处方篇的调剂法多用“捣”,正如前述,是避唐讳的遗迹,因此卷8所利用的文献,确实是由唐人编集的。这样说来,可以推断,处方篇配伍桂枝的方剂,本来配伍的是唐代方书通称的桂心。

   这种变化究竟是源于淳化本,还是淳化本所引用的文献,尚不清楚,但处方篇全文已依宋政府的规定被修改了。于是,淳化本时期,或许将有桂类药字样的处方名,及其中的桂类药都统一成桂枝了。无疑宋初时,把桂枝理解为就是仲景医方中的桂心的别名了。

   如同唐本《千金方》所载仲景医方的桂心,到宋改本《千金方》都变成了桂枝一样。即使是宋改以前的淳化本,不考察实物和药名的关系,人为地把桂心改成桂枝的例证也有。医书在传写过程中,在方名和药名上往往会出现矛盾,这样的医书在重新出版时,进行校订、统一也许是理所应当的。同样,宋之后不久出版的,即现在的《伤寒》、《玉函》、《金匮》中全部变成桂枝这一令人不解的事实,通过淳化本可以看出其变化之端倪。

6-3 小结

(1)淳化本《伤寒论》半数以上的处方配伍桂心,所以即使宋初时,仲景医方使用的是树皮。

(2)可以推定,淳化本的桂枝本来是桂心,改桂心为桂枝是为了解决方名和药名之间的矛盾。

(3)淳化本的桂枝与《新修》相同,作为桂心的异名使用。即便宋初时,嫩枝全体的桂枝几乎是不存在的。

(4)政府在出版前,对差异丛多的医书必然要进行校订,因此,淳化本的桂心统一修改成桂枝,也是意想之中的事。

7 林亿等的校订-统一为桂枝

7-1《金匮》的特点

   至此,讨论了宋改以前,涉及一千年以上桂类药名、药物的变迁。其结果,《伤寒》、《玉函》、《金匮》的桂枝,很有可能是在宋改阶段被统一的,考察这一变化过程,是该论文最后要论述的问题。宋改的状况,通过宋改本和其底本的对照,比较容易推知。可是,宋改本的底本鲜有传存,只有《千金方》未经宋改的残卷流传至今,但很难说这个残卷与宋改底本是同一体系。仅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金匮》,首先要弄明白《金匮》的特点,然后才能深入研究。

   《金匮》宋改序称底本是王洙发现的“仲景金匮玉函要略方三卷”,这与王洙[57]曾参加编修的《崇文书目》所着录的“金匮玉函要略三卷张仲景撰”相同。这不仅是节略本,而且有严重的虫损,故宋改序曰“或有证而无方,或有方而无证”。因此,林亿等人为完缮这个节略本,“又采散在诸家之方,附于逐篇之末”,附方中略记了引用书名。另外,若有方证欠缺时,从他书中引入补充,补入内容的书写格式与原文似乎有别,但传存版本的实态目前并不十分清楚。

   因为是新编撰的,故书名也叫“新编金匮要略方论” [52],省略了底本的“玉函”二字,这样做的目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与前已校刊的《金匮玉函经》混同吧。通过以上过程产生的现存的《金匮》只能称作复元本,所以导致了主治条文的记载形式和药量单位的参差不一。

   《金匮》附方中大部分方剂的出典书乃至收载佚文的书仍传存,若将附方与原典比较研究的话,宋改的情况也会随之而明的。

7-2 《金匮》附方的改变

   《金匮》中明确地记有“附方”二字,或在方名上标记出典的处方共27首,其中详记药物组成的22方,有8方与桂枝配伍,其他的桂类药名未见。以下把这几首方子与原典进行对照研究,当然这种文献性的研究必须依靠善本。

   元版《金匮 中风节病篇》的附方中,有古今录验续命汤,《古今录验方》是唐初甄权所作,已经亡佚,但在各书中有很多引文。如,宋版《外台方》卷14也从《古今录验》中引用了相同的续命汤,其与桂心配伍。《外台方》主治条文第2行中间,记有大字“姚云,与大续命汤同”文。可见,编纂《外台方》的王焘引用的是姚僧坦《集验方》(6世纪后半),并加以注文。另外,《金匮》的主治条文末,用双行小字记有与王焘注完全相同的内容,从而可知《金匮》的续命汤条不是直接引自《古今录验方》,而是间接于《外台方》。再有《外台方》文末有“汪云,是仲景方”之文。本文也是大字,同是王焘注,这是他参阅《范汪方》(350顷)所作的注文。林亿等人根据王焘的注文,断定续命汤条是仲景佚文,于是作为附方编入《金匮》,只是把桂心改成桂枝。

   元版《金匮 中风节病篇》附方还有崔氏八味丸,“崔氏”指7世纪后半崔知悌所着《崔氏(纂要)方》10卷,此书未见传本,《外台方》卷18记有“崔氏……张仲景八味丸”,《金匮》也引用了此文。就是说,因《崔氏方》明记了仲景八味丸,即被《金匮》作为附方。但不能肯定,《金匮》这一附方是直接引自《崔氏方》,还是间接引自《外台方》。可是若征于《外台方》,能推断本来的配伍是桂心,而《金匮》中是桂枝。

  元版《金匮 血痹虚劳病篇》附方有千金翼炙甘草汤,方名下有林亿等的双行小字注“一云,复脉汤”。《千金翼》也经林亿等人校勘过,所以可以认为这个炙甘草汤直接引自《千金翼》。其实,正如林亿等所注复脉汤之别名,元版《千金翼》卷15相同条文下载的正是复脉汤[58]。方名的差异姑且不提,而《千金翼》的复脉汤中是桂心。

   对续命汤和八味丸的考察暂且省略,仅就千金翼炙甘草汤的药量、调剂法而言,与原典的复脉汤不同。为什么?其启示是《千金翼》复脉汤条文后的林亿等注“仲景名炙甘草,……见伤寒中”,于是看一看《伤寒》卷4炙甘草汤,其药量、调剂法都与《金匮》一致,《玉函》也与之同。由此可知,千金翼炙甘草经以下过程,而成为《金匮》的附方。

   林亿等仅将《千金翼》中复脉汤的主治条文引入附方,但进行了部分文字修改。如把为避唐讳的“主虚劳不足……”写成了“治虚劳不足……”等,另一方面,方名、药量、调剂法不遵从《千金翼》,而是与在《金匮》以前已校刊过的《伤寒》、《玉函》相同,并将修改的部分,以校勘注的形式记入《金匮》、《千金翼》。可是,关于药名、药量、文字的修改尚未言及,也许是因为分岐过多的原因吧。总之,把《金匮》附方的千金翼炙甘草汤和《千金翼》的复脉汤进行比较的话,可以窥见宋改的斧痕。这一点很明显地揭示了,《伤寒》、《玉函》、《金匮》这些仲景医书中,桂心变为桂枝的统一记载曾经被修改过,无疑当时是把桂心和桂枝看作同一种药物了。

   元版《金匮 肺萎肺痈咳嗽上气篇》的附方中有千金桂枝去芍药加皂荚汤。因为《千金方》也经林亿等人校勘过,所以,此方一定是直接引自于《千金方》。于是核对一下宋改《千金方》,在卷17的同条文下载有此方,配伍的是桂枝。本来应该进一步查对一下仍保存唐代原始资料的《真本千金方》,和《医心方》中所引的唐本《千金方》,遗憾的是,这部分内容未被传存或引用,未宋改本《千金方》此卷欠缺。另外,宋版《外台方》卷10,王焘注为“千金……出第十七卷中”的同条文桂枝去芍药加皂荚汤,配伍的却是桂心。已在唐政府本《伤寒论》的考察中研讨过,宋版《外台方》的桂类药名,不论在王焘时,还是宋改阶段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据此推之,宋改以前的《千金方》此方配伍的一定是桂心,而宋改本《千金方》和《金匮》都改成了桂枝。

   元版《金匮 呕吐哕下利篇》的附方有外台黄芩汤,此方与《伤寒》的黄芩汤同名异方,主治条文也不同。而《玉函》的黄芩人参汤与此方异名同方,但主治条文缺如。《金匮》的此附方当然是直接引用于《外台方》,此方载于宋版《外台方》卷8,与桂心相配。因为有王焘注“”仲景伤寒论……出第十六卷中”,很清楚此方出于唐政府本《伤寒论》卷16,并且可以认为,唐政府本《伤寒论》全18卷,前10卷是伤寒部分,卷11以后是杂病部分[59],故此方被引入《金匮》附方。况且,引用原始资料方面最具有可靠性的《医心方》,在卷14第28载有引自《范汪方》的黄芩汤,其条文和药物组成与此同,也是配伍桂心。就是说,此方在唐代或六朝时都是桂心,但到《金匮》时被改成桂枝了。

   元版《金匮 妇人产后病篇》的附方有千金内补当归建中汤,宋改《千金方》卷3有同一条文的此方,配伍的是桂心。未宋改本《千金方》卷3也有同条文,方名为“内补当归汤达中”,配伍药名为“桂”[60]。因此可推知,此方在医方书中最古的药名“桂”,于《千金方》中也有所载,至以后的宋改本《千金方》的底本阶段,或是宋改阶段变成了桂心,进而到《金匮》时变成了桂枝。

   元版《金匮 腹满寒疝宿食病篇》的附方有外台柴胡桂枝汤,宋版《外台方》卷7载有此方,配伍桂心,但因二者条文稍异,故难以直接确认双方之间的引用和出典关系。不过根据《外台方》条文始末的王焘注,可知此方引自于唐政府本《伤寒论》卷15,即杂病部分。《外台方》卷7从唐政府本《伤寒论》卷15除柴胡桂枝汤外,还引用了二物大乌头煎、抵党乌头桂枝汤、当归生姜羊肉汤3方,这些处方和条文分别与元版《金匮腹满寒疝宿食病篇》所载的(大)乌头煎、(抵党)乌头桂枝汤、当归生姜羊肉汤相对应。《外台方》所载柴胡桂枝汤仅此一首之外,其他也没有异名同方的现象[61]。据上述可以认定,《金匮》附方的外台柴胡桂枝汤,就是宋版《外台方》卷7的柴胡桂枝汤,而原方是桂心,《金匮》作了修改。

   元版《金匮 疟病篇》明记“附外台秘要方”而载牡蛎汤、柴胡去半夏加瓜蒌汤、柴胡桂姜汤三方,其中,柴胡桂姜汤配桂枝。前二方分别与宋版《外台方》卷5疟门所引唐政府本《伤寒论》卷15牡蛎汤、柴胡去半夏加瓜蒌汤相对应,可是,柴胡桂姜汤的对应方,《外台方》疟门为何没有?相同药味组成的方,在宋版《外台方》卷1有引自唐政府本《伤寒论》卷3的小柴胡汤,及卷2引自唐政府本《伤寒论》卷4的小柴胡桂姜汤,而都是配伍桂心,只是主治条文异于《金匮》附方柴胡桂姜汤。因此,山田业广曰:“今本外台陆无考,脉经、千金亦不载此条,岂林亿等所见有之,而今之外台系脱落也”[62],也许正如山田氏所说。但是,《金匮》的柴胡桂姜汤配桂枝,而《外台》别条同方配桂心,这一点,难道不是间接地证明了林亿等人的改笔么?

   以上,对于《金匮》配有桂枝的8首附方,追根溯源,进行比较研究的结果:能证明起先就用桂枝这一药名的处方一个也没有,本来7方是桂心,一方是桂或桂心。此结果明确地证明了,这8首方子,宋改时转载引入《金匮》,同时改为桂枝。当然并不是只将附方改为桂枝,而从淳化本时起,就以桂心和桂枝同义为由,而一直将二者混用着,所以为了统一《伤寒》、《玉函》、《金匮》的体例,包括附方在内,一律遵宋改为“桂枝去皮”,这种桂枝是树皮。

7-3 小结

(1)林亿等把配伍桂类的药方转载于《金匮》附方时,不管方名中有无桂枝,药名一律改成桂枝。这个事实也证明了,比照附方处理,对《伤寒》、《玉函》、《金匮》进行全书修改。仅就三书中所载桂和桂心,即可窥其宋改之一斑。

(2)《伤寒》、《玉函》、《金匮》的桂枝,是《新修》中肉桂的别名。另外“桂枝去皮”的意思是指唐以前和唐代使用的桂心。

(3)仲景医书、医方的桂枝是树皮制品,而不是嫩枝整体。
 

8 结论

   关于桂类药名和桂类药物的关连及变迁,对至宋改前约1300年间的仲景医书等有关文献,进行了研究考察(表6),其结论如下:

(1)汉以前及汉代,称桂和菌桂,特别是桂这个药名较普遍,这些都是树皮,而且多用除去木栓层的树皮,其制品在埋葬于公元前2世纪的出土物中发现。以后桂心这一药名也被通用,唐代的桂心保存至今。

(2)唐代前后的桂类药主要是C.cassia的树皮,相当现在日本使用的桂皮,以及中国、韩国使用的肉桂。

(3)汉末,仲景整理的医方书中,有桂枝(支)汤这一方名的可能性不能否定。可是以桂枝为药名,而以嫩枝的全体入药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很可能是以树皮的桂入药。唐代仲景医方中有配伍桂心的,也有“桂心某某汤”的方名。

(4)宋初出版医书时,方名有桂枝二字的仲景方,因桂枝与桂心同义,故出现了配伍桂枝的例子。其原因是自隋唐至宋初,同一种药物的桂、桂肉、肉桂、桂心及桂枝等名被混用,但宋初是以桂心为主。

(5)11世纪宋政府校订、刊行仲景医书时,统一3书药名时,为了尽量减少桂类药物的矛盾现象,统一采用了“桂枝去皮”的说法,当然其中不免稍有疏漏。同时,把“桂心某某汤”的方名也变成“桂枝某某汤”了。这个桂枝是沿用了唐《新修》的规定,以C.cassia为主的树皮,并不是嫩枝的全体。



  纵观以上结论,把仲景医方的桂枝解释成嫩枝的全体是错误的,但这仅是古典文献的问题,并不是说嫩枝全体不可入药,实际临床应用上是很有效的药物。若把嫩枝全体这一药物,规定为别于桂枝的另一种药名的话,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吧!另外,本想论述一下从宋改至今约950年间,中国、韩国和日本之所以解释、使用相忤的史原因,但限于篇幅关系,欲别稿他述。

文献及注: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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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08: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肉桂、桂枝
By  玉吅 发表于 2006-8-14 21:02:29


汤一笑注:此人博客中有大量药物历史考证文章,似乎是专业人士或史学研究者。真名不详。
今用肉桂为樟科植物肉桂Cinnamomum cassia Presl的干燥树皮,桂枝为该植物的干燥嫩枝。肉桂、桂枝主产于广西桂平、容县、平南、大瑶山、上思、宁明、贵县,广东广兴、德庆、信宜、钦县、防城等地,福建、台湾、海南、云南等地亦有分布,绝大多数为栽培品。国外主产于越南。
本草研究认为:古代药用桂皆是樟科Cinnamomum属植物,见于本草主要有菌桂、牡桂、桂三种,而医方所用,则有肉桂、桂枝、桂心等,因本草名与处方名之间有所交错,且同一名称在不同时期、不同文献中,名实不同,由此造成很多混淆,北宋为了纠正这一问题,由政府出面进行了规范,林亿将《伤寒杂病论》等经典中的桂类药物统一为桂枝,而苏颂则在《本草图经》中将本草三种桂并为一条,其所称之桂,系以肉桂Cinnamomum cassia和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为主流的多种植物。与后世不同的是,北宋的“桂枝”是上述桂的枝皮,而非嫩枝,至于干皮在当时不入药用。南宋开始,医家注意到桂之树皮(包括干皮、枝皮)与嫩枝功能上的差异,于是宋元时期,其树皮被称为“肉桂”,作为补益肾火之品,使用中逐渐以干皮占优势;嫩枝最初称为“柳桂”,其后渐改称“桂枝”,用作发表之剂,这一情况沿袭至今。肉桂产地,传统认为越南出者质量最优,国内则以两广产者为道地。
【品种考订】桂在古代用者有三:(1)饮食调味。《礼记·檀弓》云:“丧有疾,食肉饮酒,必有草木之滋焉,以为姜桂之谓也。”郑注:“增以香味。”《吕氏春秋·本味》云:“和之美者,阳朴之姜,招摇之桂。”桂不仅与姜并称,也与另一调味品椒同用,见于《楚辞》有“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芷”;“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椒桂罗以颠覆兮,有竭信而归诚”等句,此外,《韩非子》买椟还珠谓“为木兰之椟,薰以桂椒”。(2)入药治病。《说文》云“桂,江南木,百药之长”,《急就篇·灸刺和药逐去邪》云“芎藭厚朴桂栝楼”,郭璞《山海经赞》云:“桂生南隅,拔萃岑岭。广熙葩陵,霜秀津颖。气王百药,森然云挺。”不仅《本草经》收载,今存汉代医方,如马王堆出土《五十二病方》、《养生方》、《杂疗方》,《居延汉简》、《武威医简》等,用之甚多。(3)神仙服食。《列仙传》彭祖“常食桂芝,善导引行气”;范蠡“好服桂饮水”;桂父“常服桂及葵,以龟脑和之”。《抱朴子内篇·仙药》云:“桂可以葱涕合蒸作水,可以竹沥合饵之,亦可以先知君脑,或云龟,和服之,七年,能步行水上,长生不死也。”又云:“赵他子服桂二十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举千斤。”王嘉《拾遗记》引仙人韩终采药诗云:“暗河之桂,实大如枣,得而食之,后天而老。”
另据《汉语大字典》,“桂”可以指代四种植物:(1)樟科肉桂;(2)木犀科桂花;(3)樟科月桂;(4)竹名,即筀竹。那么,以上文献提到的食用、药用、神仙用的各种桂,究竟是哪一种,从现存的各种证据来看,文献若单称“桂”,绝大多数情况是指樟科Cinnamomum属植物而言,理由有四:
(1)作为香料调味的桂,从先秦沿用至今,具体品种或有变异,但其来源应该都是樟科Cinnamomum属植物。
(2)《吕氏春秋》已经注意到“桂枝之下无杂木”,(此句见宋人引《吕览》)又《异物志》云:“桂之灌生,必粹其类”,《广志》亦曰:“桂出合浦,其生必高山之岭,冬夏常青。其类自为林,林间无杂树。”《梦溪笔谈》谓:“《杨文公谈苑》记江南后主患清暑阁前草生,徐锴令以桂屑布砖缝中,宿草尽死。”又引《雷公炮炙论》“桂钉木根,其木即死。”《本草纲目》云:“《尔雅》谓之梫者,能梫害他木也。”以上描述的都是植物排他现象,对此缪启愉先生在《汉魏六朝岭南植物志录辑释》中的解释十分明确,桂树(按缪的意思专指Cinnamomum cassia)之树皮、小枝、叶、花梗、果实均含有桂皮油,其主要成分为桂皮醛,树皮中含量为70-90%,初结的果实和花梗更过之。这是一种挥发性芳香物质,可以抑制其他树种的生长,时间一久,因而导致植物群落结构的变化,最后形成纯桂树林,这种现象已为《异物志》等所发现。故从有关桂的生态描述,可以确定其为樟科Cinnamomum属植物。

(3)从桂的字形来看,《说文》云:“从木,圭声。”《酉阳杂俎》续集卷9:“大凡木脉皆一脊,唯桂叶三脊。”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草木》亦云:“凡木叶心皆一纵理,独桂有两文,形如圭,制字者意或出此。叶味辛甘,与皮别无,而加芳,美人喜咀嚼之。”吴其濬也说:蒙自桂树“绿叶光劲,仅三勒道,面凹背凸,无细纹,尖方如圭,始知古人桂以圭名之说,的实有据。”按古“桂”字之右文“圭”是否因象叶形而来,不可确知,但《酉阳杂俎》以降所讨论的叶有三脊云云,的确是在描述Cinnamomum属植物的特征三出叶脉, 如《证类本草》所绘“桂”药图,便十分强调其三出叶脉。(图1)

(4)马王堆3号墓出土的医书中多处使用桂,而更幸运的是,1号墓出土有小片的桂,已除去粗皮(木栓层),经鉴定为Cinnamomum属植物浙樟Cinnamomum chekiangensis  Nakai.。

尽管可以认为Cinnamomum属植物是古代药用、食用桂的主要来源,但关于桂,尤其是樟科Cinnamomum属肉桂与木犀科Osmanthus属桂花之间,箘桂、牡桂之间,药用桂枝的来源等,尚有若干未明之处,继续讨论如下。

有关桂类药物的文献空前混乱,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桂类药物的本草名与处方名不统一。《本草经》收载有“菌桂”与“牡桂”,《别录》又增加“桂”条,三者究竟是何关系,历来已成为聚讼,而汉以后处方所用则主要有:肉桂、桂枝、桂心,和偶然使用到的官桂,颇不与本草药名相同。不仅本草名与处方名之间有所交错,同一药名在不同时期、不同文献中,其名实也各不相同,至于宋代开始木犀科桂花也混入本草桂的条目,更给桂类药物增添了混乱。今参用时贤著作,如真柳诚“林亿等将张仲景医书的桂类药名改为桂枝”,宋立人“桂的考证”等,试为解纷之论。

1、本草中的菌桂、牡桂与桂

(1)菌桂

菌桂在《离骚》中两见:“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茞”,“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句中“菌桂”,“菌”与“桂”是一是二,历代说者纷纭,不繁录,马王堆《五十二病方》、《养生方》均用到此物,写作“囷桂”,此不仅可以证明“菌桂”是专名,而且对阐明菌桂的来历大有帮助。

菌桂亦可写作“箘桂”,如《新修本草》仁和寺写本、《医心方》、《本草和名》,箘桂条苏敬说:“箘者竹名,古方用筒桂者是。”《本草拾遗》乃进一步怀疑《本草经》“箘桂”是“筒桂”之讹,有云:“古方有筒桂,字似箘字,后人误而书之,习而成俗,至于书传,亦复因循。”森立之注意到《千金要方》卷2治妊娠胎死腹中,用“筒桂四寸”,认为此“是苏敬所云古方之遗”。今证以马王堆文献作“囷桂”,则知苏敬、陈藏器、森立之的推测没有道理,至于《千金》之“筒桂”,实系“菌桂”之讹,而非相反。

无论写作“菌桂”还是“箘桂”,其本字都是“囷桂”,对此王念孙《广雅疏证·释草》中的解释最有见地:“箘之言圆也,《说文》云:圆谓之囷,方谓之京。是囷、圆声近义同。箭竹小而圆,故谓之箘也。竹圆谓之箘,故桂之圆如竹者,亦谓之箘。《名医别录》云:菌桂正圆如竹是也。”据《别录》云菌桂“生交趾、桂林山谷岩崖间,无骨,正圆如竹。立秋采。”《山海经》“南海之内有衡山、有菌山、有桂山。”郭璞注桂山云:“有菌桂,桂员似竹,见本草。”由此知王念孙对“箘桂”的解释并非望文生义者,但在植物学的立场,Cinnamomum属植物的确没有符合“正圆如竹”的标准者,故陶弘景说:“《蜀都赋》云菌桂临岩,俗中不见正圆如竹者,惟嫩枝破卷成圆,犹依桂用,非真菌桂也。《仙经》有用菌桂,云三重者良,则明非今桂矣,必当别是一物,应更研访。”

也正是从《集注》开始,对“菌桂”的植物来源有了各种各样的解释:

《新修》云:“箘桂叶似柿叶,中有纵文三道,表里无毛而光泽。”又云:“今按桂有二种,桂皮稍不同,若菌桂老皮坚板无肉,全不堪用。其小枝薄卷及二三重者,或名菌桂,或名筒桂。”又云:“箘者竹名,古方用筒桂者是,故云三重者良。其筒桂亦有二三重卷者,叶似柿叶,中三道文,肌理紧薄如竹。大枝小枝皮俱是菌,然大枝皮不能重卷,味极淡薄,不入药用。今惟出韶州。”

《本草拾遗》则认为:“菌桂、牡桂、桂心,已上三色,并同是一物。”

《蜀本草·图经》云:“菌桂,叶似柿叶而尖狭光净,花白蕊黄,四月开,五月结实,树皮青黄,薄卷若筒,亦名筒桂。其厚硬味薄者,名板桂,不入药用。”

《本草图经》云:“今岭表所出,则有筒桂、肉桂、桂心、官桂、板桂之名,而医家用之罕有分别者。旧说菌桂正圆如竹,有二、三重者,则今所谓筒桂也。筒、菌字近,或传写之误耳,或云即肉桂也。”又云:“参考旧注,谓菌桂,叶似柿叶,中有三道文,肌理紧,薄如竹,大枝、小枝皮俱是筒,与今宾州所出者相类。”

《埤雅》卷14云:“桂,药之长也。凡木叶皆一脊,惟桂三脊。桂之辈三:一曰菌桂,叶似柿叶而尖滑鲜净,《蜀都赋》所谓菌桂临崖者,即此桂也。二曰牡桂,叶似枇杷而大,《尔雅》所谓梫木桂者,即此桂也。菌桂无骨,正圆如竹,故此云木桂也。三曰桂,旧云叶如柏叶者,即此桂也。皆生南海山谷间,冬夏常青,故桂林、桂岭,皆以桂为名也。”

《尔雅翼》卷12云:“本草桂有三种:菌桂生交趾、桂林,正圆如竹,有二三重者,叶似柿,花白蘂黄,四月开,五月结实,《离骚》杂申椒与菌桂,矫菌桂以纫蕙是也。今有筒桂,筒、菌字近,或传写之误,或云即肉桂也。牡桂生南海,叶似枇杷,皮薄色黄,少脂肉,气如木兰,削去皮名桂心,所谓官桂也。桂生桂阳,是半卷多脂者,所谓板桂也。”

迄于宋代,关于菌桂来源的问题已经变得混乱不堪,文献家、本草家皆难明究竟,至李时珍更将木犀科桂花窜入菌桂条,尤添谬误,故不再胪列明代以后关于菌桂的注说。

陶弘景以前的“菌桂”,其来源于樟科Cinnamomum属应该没有问题,马王堆医书中同时出现“菌桂”、“美桂”与“桂”,则表明在当时人概念里三桂各是一物,至于出土的实物Cinnamomum chekiangensis,药材为板片状,与“囷”的本义和后世所谈“筒桂”皆不吻合,似不应该视为“菌桂”。又从菌桂与牡桂的关系来看,牡桂或说为“木桂”,或说为“大桂”,或说为“壮桂”,或即《五十二病方》之“美桂”,(以上木桂等名的来历详后文)则菌桂是否可以认为是“牝桂”、“竹桂”、“小桂”、“弱桂”,故我们推测菌桂应该是一种外观形性或内在质量(如辛香气味)都弱于牡桂的药物,但这种菌桂究竟是指一种特定的Cinnamomum属植物,还是一类Cinnamomum属植物的特殊加工品,不得而知。

陶弘景时代菌桂已属罕用之品,据陶说当时充菌桂者有二,一者以桂“嫩枝破卷成圆”充之,这比较符合前述菌桂弱而小的特征,但陶弘景却说“非真菌桂也”。陶所推崇的是第二种,即《仙经》说“三重者良”,但此句的意义陶弘景也不甚分明,遂言“应更研访”,而后世乃依此为线索,以筒卷为多重者为菌桂,即《新修本草》云“叶似柿叶”而“小枝薄卷及二三重者”,真柳诚据此将唐代所称的菌桂确定为阴香Cinnamomum burmanni (Nees) Blume,大致不差。至于宋代以后,菌桂、牡桂的内容其实都合并在“桂”项下,已没有单独的菌桂或牡桂使用,本草家、文献家关于各种桂的争论,多数只停留在字面上了。

(2)牡桂

既明菌桂的沿革,再讨论牡桂则比较容易,真柳诚已注意到《本草经》菌桂、牡桂条文上的细微不同,菌桂云:“主百病,养精神,和颜色,为诸药先聘通使。久服轻身不老,面生光华,媚好常如童子。”牡桂云:“主上气咳逆,结气,喉痹,吐吸,利关节,补中益气。久服通神,轻身不老。”真柳氏的看法“菌桂不是用来治疗的,而是作为增进健康的食品或香料被使用。”的确,从《本草经》的记载来看,牡桂的生物活性似乎应该强于菌桂,换言之,牡桂应该是一种挥发油含量更高的Cinnamomum属植物。

不妨先看牡桂的名称,或说“牡桂”是“壮桂”之讹,《五十二病方》称“美桂”,(《病方》有菌桂、美桂、桂,与《本草经》等的著录情况对照,则推测美桂即是牡桂。)《新修》则名“大桂”,按牡、壮、美、大皆可形容浓厚芳烈,视“牡桂”为滋味更浓厚的桂,应无不妥。再研究陶以前人描述牡桂的形态,《南方草木状》云:“其叶似枇杷叶者为牡桂。”郭璞注《尔雅》木桂云:“今江东呼桂厚皮者为木桂。桂树叶似枇杷而大,白华,华而不着子,丛生岩岭,枝叶冬夏长青,间无杂木。”邢疏云:“本草谓之牡桂是也。”从郭说来看,此种最接近于今之肉桂Cinnamomum cassia,至于说“华而不着子”,《新华本草纲要》认为或是因该种花后幼果被果托包围而产生的误会。

如弄不清菌桂的来源一样,陶弘景对牡桂的名实也很迷惑,桂条陶说:“今东山有桂皮,气粗相类,而叶乖异,亦能凌冬,恐或是牡桂,诗人多呼丹桂,正谓皮赤尔。北方今重此,每食辄须之。盖《礼》所云姜桂以为芬芳。”牡桂条云:“今俗用牡桂,状似桂而扁广,殊薄,皮色黄,脂肉甚少,气如木兰,味亦类桂,不知当是别树,为复犹是桂生,有老宿者尔,亦所未究。”陶弘景所说的牡桂固然是Cinnamomum属植物,但显然不是Cinnamomum cassia,这究竟是陶弘景不识牡桂,还是齐梁时牡桂来源本有混乱,不得而知。

唐代的牡桂主要以肉桂Cinnamomum cassia及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 (Buch.Ham) Sweet为主流,日本奈良时代的东大寺献物帐中提到有“桂心”,其实物尚存正仓院,经鉴定为肉桂Cinnamomum cassia或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一类,这是实物证据。在文献方面,《新修本草》的意见与前引郭璞的《尔雅》注解接近,并且提到“肉桂”与“桂枝”之名,苏敬云:“《尔雅》云梫,木桂。古方亦用木桂,或云牡桂,即今木桂,及单名桂者是也。此桂花、子与菌桂同,惟叶倍长,大小枝皮俱名牡桂。然大枝皮肉理粗虚如木,肉少味薄,不及小枝皮肉多,半卷,中必皱起,味辛美。一名肉桂、一名桂枝、一名桂心。”苏说的植物近于Cinnamomum cassia,又说:“其牡桂嫩枝皮名为肉桂,亦名桂枝,其老者名木桂,亦名大桂。”按苏敬的意思,牡桂是植物名,肉桂与桂枝、桂心为一物,皆系牡桂嫩枝之皮,而其老枝皮则名木桂或大桂。苏敬对肉桂、桂枝的看法与后世不一致,具体情况详后文讨论。同样的,《酉阳杂俎》续集卷9云:“牡桂叶大如苦竹叶,叶中一脉如笔迹,花蒂叶三瓣,瓣端分为两岐。其表色浅黄,近岐浅红色,花六瓣,色白,心凸起如荔枝,其色紫。出婺州山中。”语义不是很清楚,从所形容的叶形来看大约是钝叶桂。

五代《蜀本草》沿用《新修》之说,其图经云:牡桂“叶狭长于菌桂叶一二倍,其嫩枝皮半卷多紫,肉中皱起,肌理虚软,谓之桂枝,又名肉桂。削去上皮,名曰桂心。其厚皮者名曰木桂。”宋代菌桂、牡桂已含混不能详辨,《本草图经》云:“牡桂,皮薄色黄,少脂肉,气如木兰,味亦相类,削去皮,名桂心,今所谓官桂,疑是此也。”苏颂专门提到宜州、韶州之桂,有云:“牡桂,叶狭于菌桂,而长数倍,其嫩枝皮半卷多紫,与今宜州、韶州者相类。彼土人谓其皮为木兰皮,肉为桂心。此又有黄、紫两色,益可验也。”据《证类》所绘“宜州桂”药图,专门以夸张的笔法描摹此桂叶片钝形和先端的裂缺,(图2)复结合苏说“叶狭于菌桂而长数倍”,颇疑其原植物即是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

其实宋以后菌桂、牡桂皆已合并入“桂”条,本草家欲有所辨析,往往是越描越黑,以《本草纲目》为例,李时珍将桂与牡桂合为一条,本无大错,但李云:“牡桂叶长如枇杷叶,坚硬有毛及锯齿,其花白色,其皮多脂”,则不解所谓,至于所绘桂、牡桂药图,均为羽状叶脉,而非樟科的三出叶脉,(图3)此未必意味着明代药用桂非樟科植物,但李时珍不辨桂的名实,则是毫无疑问者。

(3)桂

前面已经提到,马王堆医书共使用了三种桂,即菌桂、美桂和桂,而实物出土只有浙樟Cinnamomum chekiangensis一种,我们猜测这三种桂的情况如下:菌(囷)桂从字义来看,药材筒卷如竹,或许如真柳诚说为阴香Cinnamomum burmanni;美(牡)桂为佳桂,当与后世药用肉桂接近,原植物为肉桂Cinnamomum cassia或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而桂则可能是出土的浙樟Cinnamomum chekiangensis。事实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当时三种桂的划分似乎显得繁琐而不必要,不仅东汉的两部医方《武威医简》《伤寒杂病论》用桂不分菌、牡,此后的医书也极少提到菌桂、牡桂之名,因此,汉以后药用菌桂、牡桂的争论,几乎都是本草家的事,而临床医生毫不关心。

陶弘景应该是有关桂的争论的始作俑者,他所编订的《本草经集注》载入《名医别录》桂条,从该条的内容来看,《别录》桂的功效涵盖了《本草经》的菌桂与牡桂,而陶则认为桂与菌桂、牡桂并列为三,《集注》云:“按本经惟有菌、牡二桂,而桂用体大同小异,今俗用便有三种,以半卷多脂者单名桂,入药最多,所说悉与前说相应。《仙经》乃并有三桂,常服食,以葱涕合和云母,蒸化为水者,正是此种尔。今出广州者好,湘州、始兴、桂阳县即是小桂,亦有而不如广州者。交州,桂州者形段小,多脂肉,亦好。经云:桂,叶如柏叶泽黑,皮黄心赤。齐武帝时,湘州送树以植芳林苑中。”

《集注》三种桂的看法似本于《南方草木状》卷中:“桂有三种,叶如柏叶,皮赤者为丹桂;叶似柿叶者为菌桂;其叶似枇杷叶者为牡桂。”按照嵇含和陶弘景的说法,这种被称为“桂”的植物,叶形特征与菌桂、牡桂大异,而接近柏科鳞形的叶,这决不可能是樟科植物,故苏敬批评说:“陶引经云叶似柏叶,验之,殊不相类,不知此言从何所出”,此语暗指陶弘景不识桂。虽然《蜀本草》为陶辩护说:“陶隐居虽是梁武帝时人,实生自宋孝武建元三年,历齐为诸王侍读,故得见此树而言也。苏敬但只知有二种,亦不能细寻事迹,而云陶为深误,何臆断之甚也。”其实,即使陶弘景果真见过齐武帝芳林苑中叶如柏叶的“桂”,也只说明此所谓“桂”非樟科之桂而已,更何况陶在菌桂条说到“(菌桂)必当别是一物,应更研访”,牡桂条承认“亦所未究”,则或许陶弘景并不能准确识别桂类,正因为此,很难讨论《集注》桂条的植物来源。

唐宋时期本草家其实已经意识到桂类药物的本草记载与临床实际使用情况不相一致,故从苏敬以降,都尽可能地加以调和,虽然各家的观点不同,但都倾向于将三种桂合之为一。

苏敬将“桂”视为菌桂、牡桂的总名,苏同意菌桂、牡桂各是一种植物,但不认为有独立的植物“桂”存在。《新修》谓“今按桂有二种,惟皮稍不同”,区别菌桂、牡桂后,苏敬说:“剩出单桂条,陶为深误也。”

陈藏器则以三桂为一物,因药材老嫩加以区别,老者为牡桂,嫩者菌桂,《本草拾遗》云:“菌桂、牡桂、桂心,已上三色并同是一物。按桂林、桂岭,因桂为名,今之所生,不离此郡。从岭以南际海,尽有桂树,惟柳、象州最多。味既辛烈,皮又厚坚,土人所采,厚者必嫩,薄者必老。以老薄者为一色,以厚嫩者为一色。嫩既辛香,兼又筒卷,老必味淡,自然板薄。板薄者,即牡桂也,以老大而名焉。筒卷者,即菌桂也,以嫩而易卷。”宋代陈承同意陈藏器之说,《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有云:“诸家所说,几不可考。今广、交商人所贩,及医家见用,惟陈藏器一说最近之。”

寇宗奭则从临床治疗学的角度论述桂为药用正品,而菌、牡皆不堪用。《本草衍义》云:“桂大热,《素问》云辛甘发散为阳,故汉张仲景桂枝汤,治伤寒表虚,皆须此药,是专用辛甘之意也。本草第一又云,疗寒以热药,故知三种之桂,不取菌桂、牡桂者,盖此二种,性止温而已,不可以治风寒之病。独有一字桂。本经言甘辛,大热,此正合《素问》辛甘发散为阳之说,尤知菌、牡二桂不及也。”

真正对桂类药物名实起决定作用的是苏颂,在《本草图经》中,苏颂将三种桂并在一条讨论,开宗明义即说“今岭表所出,则有筒桂、肉桂、桂心、官桂、板桂之名,而医家用之罕有分别者”,尽管苏颂在文中也提到菌桂、牡桂,但作为结论性意见,苏颂说:“今观宾、宜、韶,钦诸州所图上者,种类亦各不同,然皆题曰桂,无复别名。”这应该代表宋代官方对药用桂的意见,即药用“桂”是包括前代菌桂、牡桂在内的多种樟科Cinnamomum属植物的总名,而不专指一种植物,但其主要来源并未超出前面提到的肉桂Cinnamomum cassia、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和某些食用桂的范围。由此一来,便从药材来源上彻底消灭了菌桂与牡桂,前引寇宗奭的意见,其实也是与官方的立场相呼应的。至于此后本草家对桂的讨论,几乎都是纸上谈兵。
2、医方中的桂枝、肉桂、桂心与官桂   
        今本《伤寒杂病论》涉及桂类药物以桂枝最多,但据真柳诚考证这些桂枝皆是宋代林亿等校正医书时所改,原来所使用者是桂、桂肉或桂心,其说甚为精审。宋代之所以兴师动众地作这样大规模的修改,必与汉唐以来桂类药物处方名与本草名不统一有关,这也与苏颂在《本草图经》中将混乱的桂类药物统一为“桂”的行动遥相呼应。严格说来,宋以前医方所用之桂心、桂枝、肉桂,其原植物究竟云何,因本草记载的含混已渺不可知,而宋代开始,因林亿、苏颂对桂类药材的清整,尚有线索可循,故上一标题“本草中的菌桂、牡桂与桂”,内容止于苏颂将诸桂统一,而本标题“医方中的桂枝、肉桂、桂心与官桂”,则主要讨论宋代及其以后的桂类药材。
       桂枝
        桂枝的名称见于《新修本草》,谓系牡桂的嫩枝皮,苏敬言:“其牡桂嫩枝皮,名为肉桂,亦名桂枝。”而按苏颂的意见“今岭表所出,则有筒桂、肉桂、桂心、官桂、板桂之名,而医家用之罕有分别者。”尽管苏颂托言医家所用,其实代表官方的主张,其意见是处方中包括肉桂、桂心在内的各种桂皆统称为“桂枝”,而不加分别。
       林亿、苏颂所欲标举的桂枝来源于以肉桂Cinnamomum cassia、钝叶桂Cinnamomum bejolghota为代表的Cinnamomum属植物,此固然无可疑问,但既名“桂枝”,则所用者必是枝皮,证以《本草图经》云:“牡桂,叶狭於菌桂而长数倍,其嫩枝皮半卷多紫,与今宜州韶州者相类。”《本草衍义》也说:“仲景又言桂枝者,盖亦取其枝上皮。”由此知北宋时代药用桂枝是枝皮而非枝条。
       林亿、苏颂精心选择的“桂枝”这一名称,从唐代以来便指桂的枝皮,这并无不妥,但随着桂枝药名的大量使用,依然产生了误会,桂的枝皮被理解为桂的枝条,北宋陈承《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提到:“仲景《伤寒论》发汗用桂枝,桂枝者枝条,非身干也,取其轻薄而能发散。今又有一种柳桂,乃桂之嫩小枝条也,尤宜入治上焦药用也。”陈承的这句话依然肯定桂枝用枝,但没有特别说明是单用皮还是枝的全体,而后一句关于“柳桂”的描述,则显然是今用桂枝的张本。
       南宋药用桂至少分为肉桂与桂枝两大类,许叔微《伤寒发微论》卷下论桂枝肉桂条云: “仲景桂枝汤用桂枝者,盖取桂之枝梢细薄者尔,非若肉桂之肉厚也。盖肉桂厚实,治五脏用之者,取其镇重也。桂枝轻扬,治伤寒用之,取其发散也。今人例用之,是以见功寡。”这种分类法已与北宋不一样,而以“桂之枝梢细薄者”为桂枝,应该就是今之桂枝。此外,《宝庆本草折衷》桂条在引用陈承“轻薄者,宜入治头目发散药”句后,陈衍有注释说:“与桂枝功差近。”这颇似今用桂枝的功效。而其续说则桂与桂枝对举,有云:“(菌桂、牡桂)寇氏皆汰之矣。惟半卷而多脂者,单名桂,陶隐居谓其入药最多,方书所用,当是此等,正一字桂也。仲景又用桂枝者,盖取枝之散张囗扬,由干气之所舒,故能透达腠理。”从文字内容来看,似乎也有以皮为“桂”,而以枝条为“桂枝”的意思。
        元代的桂枝也与今用者同,《品汇精要》引《汤液本草》云:“桂枝,发表及表虚自汗轻薄者,宜入治眼目发散药。肉桂治沉寒痼冷,秋冬下部腹痛,并疗奔豚。”这是从功效上桂枝与肉桂对举。《本草纲目》引作:“桂枝入足太阳经,桂心入手少阴经血分,肉桂入足少阴、太阴经血分。细薄者为枝为嫩,厚脂者为肉为老,去其皮与里,当其中者为桂心。”显然,这种桂枝应该是“为枝为嫩”,且不去除皮与里的嫩枝。桂枝以桂的嫩枝入药,明清本草皆遵而用之,再没有其他说法。
       肉桂与桂心
        林亿、苏颂主张包括肉桂、桂心在内的诸桂统一为桂枝,所用系桂的枝皮,那干皮又如何处理呢?对此苏颂未提及,而寇宗奭则说到:“其木身粗厚处,亦不中用。”陈承也说:“桂枝者枝条,非身干也。”由此看来,北宋确实不使用干皮。
       前引《伤寒发微论》证明南宋药用桂至少分为肉桂与桂枝两大类,《岭外代答》卷8花木门关于桂的记载十分重要:“桂之用于药尚矣,枝能发散,肉能补益,二用不同。桂性酷烈,易以发生,古圣人其知之矣。桂枝者,发达之气也,质薄而味稍轻,故伤寒汤饮必用桂枝发散。救里最良肉桂者,温厚之气也,质厚而味沉芳,故补益圆散多用肉桂。今医家谓桂年深则皮愈薄,必以薄桂为良,是大不然。桂木年深愈厚耳,未见其薄也,以医家薄桂之谬,考于古方桂枝、肉桂之分,斯大异矣。又有桂心者,峻补药所用也,始剥厚桂,以利竹卷曲刮取贴木多液之处,状如经带,味最沉烈,于补益尤有功。”又云:“种桂五年乃可剥,春二月、秋八月木液多,剥之时也。”
       这段文字除提到桂枝、肉桂外,还专门说到桂心,看来南宋时期这三种药材都有使用。而更重要者,此记载证明当时桂枝、肉桂、桂心来源于同一植物,不仅如此,作者强调肉桂以皮厚为佳,桂心提到用“厚桂”作原料加工,这应该主要取材于干皮而非枝皮。
        此后有关肉桂的文献少有专门讨论干皮、枝皮者,不过多数都要求肉厚,恐怕还是以干皮为主,如《本草蒙筌》将肉桂、木桂视为一类,有云:“肉桂、木桂性热,堪疗下焦寒冷,并秋冬腹疼,泄奔豚,利水道,温筋暖脏,破血通经。”据其解释:“木桂,皮极厚而肉理粗虚。肉桂,指至厚脂肉。”按如所说的确应该是干皮。
       官桂
        官桂之名初见于宋代,但奇怪的是,宋人对此桂的来历就不太清楚,如寇宗奭所言:“今又谓之官桂,不知缘何而立名,虑后世为别物,故书之。”
        第一个提出官桂之名的《本草图经》用推测的语气说:“牡桂,皮薄色黄少脂肉,气如木兰,味亦相类,削去皮名桂心,今所谓官桂,疑是此也。”这是以桂心为官桂。
        《妇人大全良方•辨识修治药物法度》云:“官桂愈嫩则愈厚,愈老则愈薄。仍用紫色紧卷者,去皮至有油处,别为末用。”此则认为官桂皮材与他桂不同,但其说已为前引周去非《岭外代答》所批评。
        《汤液本草》说:“《衍义》言,不知缘何而得官之名,考诸本草有出观、宾诸州者佳,世人以笔画多而懒书之,故只作官也。”王好古的意思是说,官桂是观州所出桂的讹写。
        《本草蒙筌》云:“官桂,品极高而堪充进贡,却出观、宾。”
        《本草纲目》批评王好古之说云:“此误,《图经》今观乃今视之意,岭南无观州。曰官桂者,乃上等供官之桂也。”
        陈嘉谟、李时珍之说差近情理,但如果宋代确将进贡的桂呼为“官桂”,奉敕修本草的苏颂,以及身为药材辨验官的寇宗奭不会不知,因此宋代的官桂名实尚需存疑。
       明清时期大致以官桂、肉桂为一物,如张景岳《本草正》以官桂立条,在此项下讨论肉桂、桂枝的功效。此外,关于官桂,比较有趣的说法主要有二:
        明杜文燮《药鉴》桂皮条云:“大都有四等:其在下最厚者曰肉桂;去其粗皮而留其近木之味厚而最精者云桂心(下略);在中次厚者曰官桂(下略);其在嫩枝最薄者曰桂枝。”
        明末张志聪《本草崇原》桂条云:“今以枝为桂枝;干为桂皮,为官桂,即《本经》之牡桂也;根为肉桂;去粗皮为桂心,即《本经》之菌桂也。”
        以上两家说法虽然不同,但都倾向于官桂、肉桂是同一植物的不同部分,晚近药材学乃将肉桂Cinnamomum cassia药材规格之一的“桂通”称为“官桂”,或许是受其影响。
        按桂通系肉桂药材规格之一,为剥取栽培5-6年的幼树干皮和粗枝皮,不经压制,自然卷曲成筒状,长约30㎝,直径2-3㎝。考桂通的来历,或许与菌桂、官桂的演变有关。前面提到,唐宋本草家将《本草经》菌桂视为筒桂之讹,桂通很可能是迎合筒桂的说法而专门制作者。另据清张璐《本经逢源》筒桂条云:“俗名官桂”,则这种充作筒桂的桂通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官桂。
        除了以肉桂为官桂外,也有将Cinnamomum属其他植物作为官桂者。《增订伪药条辨》提到:“又有官桂一种,桂枝即其枝也,出罗定,形如安桂,味淡性薄,卷作二三层者,皆次。”现今四川等省将银叶桂Cinnamomum mairei Levl.等植物称为官桂,正与曹炳章的记载相合。
       木犀科Osmanthus属桂花的来历
        宋以前桂花的情况一无所知,这一点宋张邦基在《墨庄漫录》中已有所注意,卷8云:“木犀花,江浙多有之。……江东曰岩桂,浙人曰木犀,以木纹理如犀也。然古人殊无题咏,不知旧何名。”正因为如此,宋代开始被诗人吟咏的桂花,在本草中的位置变得十分奇怪。
        《本草图经》桂条没有文字涉及桂花,但《证类》却画有药图,(图4)从图例并不能肯定这就是木犀科植物,但据《全芳备祖》前集卷13岩桂花条所录的诗文,居然错杂樟科Laurus属月桂、Cinnamomum属肉桂,以及木犀科Osmanthus属桂花,更荒谬的是,在碎录项还篡改《尔雅》文字,有云:“梫,木桂树也。一名木樨,花淡白,其淡红者谓之丹桂,黄花者能子。丛生岩岭间。”由此看来,宋代人确实是将木犀科桂花与樟科桂混为一谈。
        受了这些记载的影响,《本草纲目》也未深考,径直将岩桂附在菌桂条后,李时珍云:“今人所栽岩桂,亦是菌桂之类而稍异,其叶不似柿叶,亦有锯齿如枇杷叶而粗涩者,有无锯齿如卮子叶而光洁者,丛生岩岭间,谓之岩桂,俗呼为木犀。其花有白者名银桂,黄者名金桂,红者名丹桂。有秋花者,春花者,四季花者,逐月花者。其皮薄而不辣,不堪入药。惟花可收茗、浸酒、盐渍、及作香搽、发泽之类耳。”其所言明显是木犀科Osmanthus fragrans Lour。
       道地沿革
        肉桂是南方植物,早期文献如《山海经》《楚辞》多有涉及,不烦例举,秦统一中国,置桂林郡,当以产桂得名,其地跨今广西的桂林、柳州、河池、贵港、梧州和广东的茂名、阳江、肇庆,基本包括了桂的产区。《本草经》《别录》谓牡桂“生南海山谷”,菌桂“生交趾、桂林山谷岩崖间”,桂“生桂阳”,也在这一区域内。《南方草木状》专门提到“交趾置桂园”,交趾在今越南北部,乃知当时彼方已有种植。
        唐代《新修本草》以出融州、桂州、交州者为良,《本草拾遗》云:“按桂林、桂岭,因桂为名,今之所生,不离此郡。从岭以南际海尽有桂树,唯柳、象州最多。”宋代《本草图经》提到宾、宜、韶、钦诸州,此外,《岭外代答》云:“南方号桂海,秦取百粤,号曰桂林,桂之所产,古以名地。今桂产于钦、宾二州,于宾者,行商陆运,致之北方,于钦者,舶商海运,致之东方。”按其地域均不离两广,后世变化不大。
        清代之桂有进口和国产两类,吴其浚《植物名实图考》云:“桂之产曰安边,曰清化,皆交趾境,其产中华者,独蒙自桂耳,亦产逢春里土司地。”诸产地中,尤其以越南清化野生之桂最优,有清化玉桂之誉,赵翼《檐曝杂记》卷3云:“肉桂以安南出者为上,安南又以清化镇出者为上。粤西浔州之桂,皆民间所种,非山中自生长者,故不及也。然清化桂今已不可得。闻其国有禁,欲入山采桂者,必先纳银五百两,然后给票听入。既入,唯恐不得偿所费,遇桂虽如指大者,亦砍伐不遗,故无复遗种矣。安南入贡之年,内地人多向买。安南人先向浔州买归,炙而曲之,使作交桂状,不知者辄为所愚。其实浔桂亦自可用,但须年久而大合抱者,视其附皮之肉若有沙便佳。然而新砍者乃润而有油,枯则无用也。”
        《增订伪药条辨》记民国桂的产出情况云:“肉桂为樟科樟属植物,常绿乔木,种类甚多。产越南、广西热带。当分数种,曰清化,曰猛罗,曰安边(产镇安关外),曰窑桂(产窑川),曰钦灵,曰浔桂。此总名也。又有猛山桂(即大油桂),曰大石山,曰黄摩山,曰社山,曰桂平(即玉桂),产云南曰蒙自桂,产广东曰罗定桂,曰信宜桂,曰六安桂。最盛产外国者,为锡兰加西耶,皆名洋桂。”《药物出产辨》云:“产广东肇庆之属罗定等处。”

其实药用之桂,在我国的生长范围很狭小,主要分布在现今的广西东南。广东西部,各云南东南亦有少量。我的家乡——广西防城港市就是桂的主产区。就算在防城港,也就是分布在山区的几个乡镇,近海及与钦州交界的乡镇就没有生长,可见其生长对土质的要求非常严格。
    桂,在当地,客家人把还生长着的桂叫木桂,讲白话则叫桂树。剥完皮的木叫桂木。剥下的皮统称桂皮,经过不同的加工,则可以加工为桂通、板桂、桂青、桂心、烟仔桂、桂碎等。桂通,即前人所说的筒桂。就是在剥桂时,在树茎比较小的桂树上,从头开始,每隔40公分左右作环状割切,再纵向分为二块,晒干,即由其自然卷成筒状。如果树茎大,则皮就宽,晒干后就会卷二三重,反之则卷的重数少,可见前人说的:“卷二三重者良”为误。板桂,为选取树干比较大者,按一定的长度,剥下来后,在专用的桂夹上夹好,再晒干。因为有夹固定,所以不能卷成筒,而是成整齐的板状。桂心和桂通一样,只是要去其甲错之老皮。桂青,即是用桂的枝杈所剥下的皮,因其嫩时,皮色为青色所名。桂枝,则是采其嫩小细枝,切成斜形薄片,晒干而成。总之,种种称呼只因加工所形成的状态不同而异,在药用方面是不能因此分出好劣的。在药用的好劣,主要是按其的含油的质和量来分。首先,分为黄油和黑油,以黑油为优。其次是看其含油量的多寡,在晒干后,用刀在其切口上切割,润腻而黑(或黄)占皮的厚度起多起好。含油起多,其味起烈,辛辣而微甘。可见,陈藏器所说的“厚者必嫩,薄者必老”,正好是非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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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4 09: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桂枝嫩枝全体干品在中国的药用历史
 

    我目前能查到的最早记录如下:
    北宋初年(960年立朝)太平興國七年(982)閏十二月,太宗在一份詔書中說:聞在京及諸州府人民或少藥物食用,今以下項香藥止禁榷廣南、漳泉等州船舶上,不得侵越州府界,紊亂條法。如違,依條斷遣。其在京並諸處即依舊官場出賣,及許人興販。繼續禁榷的商品共有8種,它們是:玳瑁、牙犀、賓鐵、鼊皮、珊瑚、瑪瑙、乳香。不再禁榷的商品有37種,它們是:木香、檳榔、石脂、硫黃、大腹、龍腦香、沉香、檀香、丁香、皮桂、胡椒、阿魏、蒔蘿、蓽澄茄、訶子、破故紙、荳蔻花、白荳蔻、硼沙、紫礦、胡蘆芭、蘆薈、蓽撥、益智子、海桐皮、縮砂、高良薑、草荳蔻、桂心苗、沒藥、煎香、安息香、黃熟香、烏樠木、降真香、琥珀等。後來,紫礦也列入禁榷品。榷即專賣,禁榷品即專賣品。见《宋會要職官》四四之二。 
    其中的“皮桂”我认为是桂皮或桂心。而“桂心苗”很可能就是桂枝的嫩枝全体干品。如果确实如此,那么真柳诚在《林亿等将张仲景医书的桂类药名改为桂枝》一文中认为“即便宋初时,嫩枝全体的桂枝几乎是不存在的”这一观点可能不成立。北宋林亿等校正医书是在1057——1077年。估计最迟在林亿等校书80年前中国就有桂枝的嫩枝干品进口并在医药中使用。对于林亿等将张仲景医书的桂类药名统一改为桂枝的原因,我推测可能主要是基于经济原因。桂皮的采集和加工都比桂枝麻烦。有各种考证表明,在宋前历代桂皮在桂类中似乎都是上品,而且还需要进口(当时北宋边疆领地的广西、广东西部有产出,但也有相当部分由交趾(越南)等地进口),价格必然较昂贵。从政府的角度考虑,是有将桂类药物统一成桂枝的嫩枝全体
干品的经济动机。而且当时政府医局的医家大概也认为这对药效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另外,使用桂枝比使用桂皮更能保证桂类植物的野生种群的延续开采。当然当时的北宋政府是否也考虑过这个原因则不得而知。(注:桂虽然可以人工种植,但肉桂生长周期长,投人种植到剥取桂皮的年限需要lOl5年。) 
   

    除此之外,我对于真柳诚认为“宋代以前的仲景医方中记载的桂类药,基本都是树皮制品,不是嫩枝整体。林亿等将张仲景医书的桂类药名统一改为桂枝”的观点还是基本认同。
 

   关于北宋林亿等在10681077年间改定药用“桂枝”具体所指是什么,史料中林亿等人没有明确的说明 。推测应该是统称桂类的各种药材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但或许也有鼓励和引导医家使用“桂枝”(桂枝条全体干品和桂枝皮)的意图。也有人认为林亿的“桂枝”是特指桂的枝皮而非枝条。如林亿等校书40年后的北宋年寇宗爽本草衍义》(1116年)中说:“仲景又言桂枝者,盖亦取其枝上皮。”林亿等校书20多年后的北宋陈承1092年《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提到:“仲景《伤寒论》发汗用桂枝,桂枝者枝条,非身干也,取其轻薄而能发散。今又有一种柳桂,乃桂之嫩小枝条也,尤宜入治上焦药用也。”“桂枝者枝条”而不说“枝皮”,似乎是指桂枝的嫩枝全体干品,但又说“取其轻薄”,又好象是指“枝皮”。而后一句关于“柳桂”的描述,则可证明当时社会上医家已经流行使用今之“桂枝”。到南宋及其后,桂枝的具体所指和今天桂枝已经没有不同。 
  

      关于官桂名称的来源的推测       

     官桂之名初见于北宋,但奇怪的是,宋人对官桂的来历就不太清楚,如寇宗奭1116所言:“今又谓之官桂,不知缘何而立名,虑后世为别物,故书之。”        第一个提出官桂之名的《本草图经》(苏颂10571061用推测的语气说:“牡桂,皮薄色黄少脂肉,气如木兰,味亦相类,削去皮名桂心,今所谓官桂,疑是此也。”这是以桂心为官桂。
    历代医家本草学家多认为官桂指桂皮的上品。
    对于官桂名称的来源我推测跟北宋乳香專賣制度有关。宋代是中國古代唯一長期實行進口商品專賣制度的王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宋代進口商品專賣制度始於太平興國二年(977年),宋太宗決定香藥寶貨由政府壟斷經營,商人只許向官府購買這類商品。朝廷頒令,不準任何人私自買賣來自海外國家和沿海港口的香藥、犀牙;
國內各地出產的同類產品,也要在限定時間內逐步由官府經營
。但由于经营管理成本、民间医药需求等原因,幾年後的太平興國七年(
982年),宋朝對該制度進行第一次重大調整,取消了大部分香藥的專賣。 在官府实行广泛严格专卖的这5年期间。“皮桂”和“桂心苗”都属于官府专卖品,后被解禁。我推测“官桂”一词就是出自这一时期民间对桂类商品的称呼。正好官桂之名初见于北宋,1061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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