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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汤一笑 于 2017-8-15 08:51 编辑
粉、白粉及经典解药毒方(第二稿)
关于仲景甘草粉蜜汤中的“粉”,历来有纷争,观点或米粉或铅粉或甘草粉或前几种皆可。如1958年在《中医杂志》上就有激论,当时是铅粉说占上风(人数9:4)。或与此次辩论有关,致四川省某县1970年7月发生应用甘草粉蜜汤驱蛔的集体铅中毒事件(药量比例上也有错误)。“粉”的问题又再次引起医界的关注。
现在学界比较一致地认为应是谷米之米粉。论据主要有:一、甘草米粉蜜的组合是汉医学中经典的解药毒方,除甘草粉蜜汤(甘草2两:粉1两:蜜4两)外,《外台》卷31“疗一切诸药毒方”(甘草3两:粉1合:蜜半两);另有一方为“千金翼疗药毒不止解烦闷方”(甘草2两:白梁粉1升:蜜4两);《千金要方》卷24“解鸩毒及一切毒药不止烦懑方”(甘草4分:粱米粉1升:蜜4分);《千金翼方》卷20“解一切诸毒方”(甘草3两:粱米粉1合:蜜半两);以上都是草粉蜜组合。又有明说是“粱米粉”或“白粱粉”。二、甘草粉蜜汤后有“煎如薄粥”一句。用铅粉或甘草粉都不能“煎如薄粥”(铅白不溶于水)。唯有米粉能如此。三、猪肤汤有粉蜜组合,云“白粉五合熬香”,唯有米粉才能熬香,铅白不可以。且五合铅白足以杀人。四、南宋 杨倓《杨氏家藏方》(1178年)有解一切药毒的“甘粉散”,所用为甘草2两:绿豆粉1合:蜜半两。
以上各家已有论述,我再补充以下几条论据。四、甘草粉蜜汤用“粉”一两,度量衡史家丘光明先生考证东汉一两为今13 .875 g,甘草粉蜜汤一剂二服,一次就相当服用7克铅白,而铅粉中毒,10克以上可以致死。若是铅粉,不死也要大中毒。这个已有前车之鉴。五、相对于米粉而言,胡粉在东汉还是比较特殊的东西,并非寻常物,如用胡粉,应该用的“胡粉”之称,而非单称“粉”。实际上铅白在古医书中标准名称就是“胡粉”,《千金》、《外台》三书中罕见其他异名。连“定粉”都不见,“定粉”在宋初《太平圣惠方》中才见。有谁能再举出一例北宋以前方剂是以“粉”确切指代铅白的?孤证不立。六、“胡粉”虽能杀三虫,但胡粉、铅丹之类为“药不宜入汤酒者”(《本经集注》),多见于外用或丸、散服用。我遍翻唐宋主流方书中内服杀虫方,凡用胡粉或定粉者,几乎全是丸散服用,唯有《太平圣惠方》卷43治诸虫心痛诸方有“石榴皮散”为煮散(酸石榴皮、桃符、胡粉、槟榔末、酒),且胡粉是后下“更煎一沸”即可。北宋末年《圣济总录》将此方改称“石榴皮汤”或“槟榔汤”,仍是煮散,但煎得更久些。铅白不溶于水,古人散丸服用应是知此性质,入汤煎煮是多此一举,汤成后下混合或以汤饮服即可。七、蛔虫一般不在胃内,而在肠道、胆道内,所以 “师曰:腹中痛”,而胆道蛔虫症常被病人误会为胃痛,很少会表现为“心痛”,而为什么会说“吐涎心痛(不是心下),发作有时”?难道不可疑吗?擅用毒药的古中医,杀蛔虫小技也,何以“毒药不止”?(恐已多次用毒),或非虫痛而误用毒药也,甘草米粉蜜汤既能解药毒,也能愈粘膜溃疡,故能止脘腹痛,朱进忠有“蛔虫病”医案,恰是明证。徐灵胎亦云仲景书乃救误之书。另外,粉蜜似乎还能治疗心闷、心痛的,请参考文末所附“古方中用米粉蜜治疗心烦闷、心痛方”。八、铅粉派一直认为甘草米粉蜜汤是安蛔方,实际上,用杀虫毒药后用甘草米粉蜜汤确实能排出蛔虫!这已经有很多医案可以证实,其机理不明,或恩威并用治理效果更好。安蛔说也可以休矣。九、有人说甘草粉蜜汤是诱杀蛔虫,安抚诱杀用蜜可也,何须大量甘草?用甘草明是着眼于止痛解毒也。乌梅丸也只是以蜜为丸。唐宋主流方书中内服杀虫胡粉剂(丸散),未见用甘草者,其诱杀或蜜丸或枣肉丸或以猪肉汁服或温粥饮下,仅此而已。十、唐代敦煌文书反映当时一两胡粉(进口货?)值四至五石麦子,足为4、5口人一年的口粮。我查不到东汉胡粉的价格,但西汉丹砂矿石大规模采购每斤1200钱,折合75钱一两,加工成精细化妆品算200钱一两,为当时最好的梁米一石的价格。假设胡粉价格与丹粉价格相当,怎么都算昂贵之物,杀虫贱药多矣,何用如此昂贵之物?!
如此,“粉”之纷争可以休矣。
《说文解字》云“粉,傅面者也。”古代就是面妆粉之一(白、红两种),周代就有。主要就是米粉制成。中国女性早期的化妆应是以米粉美白,以朱砂红唇、以黛修眉。所谓著粉施朱点黛是也。北魏《齐民要术》卷五详细记载有这种米粉的制造法:“作米粉法:梁米第一,粟米第二。必用一色纯米,勿使有杂。(有一字,音肺,舂的意思——注:没有用转磨,怀疑此文出汉代以前)使甚细,简去碎者。各自纯作,莫杂余种。其杂米、糯米、小麦、黍米、穄米作者,不得好也。……”《千金翼方》“治药毒不止,解烦闷方”中用的就是“粱米粉”,与《齐民要术》相互印证。红色妆粉大概就是《齐民要术》卷五的“紫粉”之类——是以白米英粉(即前述米粉)加一点铅粉(胡粉)调和,再以落葵子染紫红色而成。值得注意的是紫粉文又云“不着胡粉,不着人面。”这就不知道妆容用白米粉中是否也要添加铅粉了。秦汉傅面之白粉也有铅粉(铅白),油脂和如糊,以涂面,所谓“铅华”是也,汉代文学作品中常见,但这类丹道家所制之物质,应为贵族方用得起的奢侈品,非普及之物。秦汉妆容之粉也有大量用于爽身的,这当是纯米粉了。方书中止汗之粉当是此种。宋《证类本草 青梁米》云:“近世作英粉,乃用粟米,浸累日令败,研澄取之。”仍如传统,变化不大。
仲景方中的“白粉”应与此“粉”是一物,粱米粉之类。郝万山教授认为“白粉”是白米粉(稻米粉),因为《周礼》注疏云“稻曰白”。汉代南方是否以稻米制粉就不得而知了。孙真人云“方称大豆汁解百药毒,余每试之,大悬绝,不及甘草,又能加之为甘豆汤,其验尤奇。”孙真人创立的甘豆汤与草粉蜜组合其实是一个路数的,不过用的生大豆粉汁,而豆也是古代“五谷”之一。
综合来看,若以史料充分度而非唯心推测而论,仲景方中的“白粉”、“粉”当然是粱米粉之类最有可能,而铅粉说几乎就是处于孤证不立的境地。但粱米粉、粟米粉现今恐怕也难买。注意,粤港奥地区,烹调所用粟米粉或粟粉其实都是玉米淀粉,之所以如此称呼,可能是古遗风,因为饮食业发达的宋代,“作英粉,乃用粟米”(见《证类本草 青梁米》),当时烹调勾芡所用淀粉大概也是粟米粉,从《齐民要术》看,英粉也入烹调的。如今倒是稻米粉、大豆粉超市中常见。其实有些现代医家直接就用稻米、山药之类代米粉,也取良效。
仲景方中,处理大毒药物并不用甘草,而是蜜煎,如蜜煎乌头、甘遂等。以蜜降解大毒药物可能属于比较原始的技术,或流行于经方泛用甘草之前。陈藏器云:“(粟)粉解诸毒”。单以米粉解药毒,可见于《肘后》。《外台》“服药过剂及中毒方“也有“青粳米取其沈汁五升饮之”。另外,《外台》卷第六引《备急》疗霍乱烦躁方:“黄梁米粉半升,水一升半,和搅如白饮顿服,糯米亦得。”这个治法与猪肤汤类似,亦从侧面证明了猪肤汤蜜粉组合之“粉”应是米粉。粉蜜组合拓展到可治疗类似于食物中毒的症状。《证类本草 黄梁米》引《外台》“小儿面身生疮如火烧(婴儿湿疹?)。以(黄梁米)一升末,蜜水和敷之,瘥为度。”粉蜜虽为外治,也有相通之处。
附:古方中用米粉蜜治疗心烦闷、心痛方
《小品方》卷第四“治霍乱诸方”:“治霍乱腹痛,胀满短气,不得吐下,灸不效者,热伏心脏中,烦闷郁郁者方。可取白粉,水和如糜汁,倾之顿饮一升许,即吐者便愈。不吐者刺吐之。永不吐者,皆危也。无粉者,淅秫米取汁。” 《太平圣惠方》卷第四十七〈治霍乱心烦诸方〉:“治霍乱吐泻。心烦闷乱。宜服此方。生姜汁(一合)、蜜(一合)、糯米(一合,以新汲水淘令净,研如粉),上件药。以新汲水一大盏相和。时时服一合。” 《医心方》 卷第十一<治霍乱心烦方第四>:“《通玄经》云:霍乱心烦闷不已方:用粟米汁饮之半升,即愈。又方:服粟米粉,和水服一合,立愈。” 《医心方》卷第六〈治心痛方第三〉:“又方:水服米粉一匙。”
附:朱进忠“蛔虫病”医案: 《金匮要略》云:“蛔虫之为病,令人吐涎心痛,发作有吋,毒药不止,甘草粉蜜汤主之。”其粉为何?有云铅粉者,如尤在泾云:“白粉即铅白粉,能杀三虫。”《金匮要略选读》亦认为粉即铅粉,因其杀蛔虫作用可靠。有云米粉者,如《金匮玉函要略辑义》云:“古单称粉者,米粉也。,’余始认为尤氏之见甚为正确,因铅粉能杀蛔虫,米粉不杀虫,但偶遇一患者,脘腹剧痛吐涎,发作有时,前医以西药治之不效,余以乌梅丸、甘草粉蜜汤之甘草6克,铅粉3克(冲),蜂蜜12克治之不效;某医云:“可与甘草6克、大米20粒、蜂蜜12克治之.”药刚入腹,诸证似缓,2小时后痛止而愈。自此之后。凡予驱虫之药不效者,每以米粉、甘草、蜂蜜方治之取效,自此之后始知粉即米粉无疑也。
参考文献: 李芽 《汉代化妆文化综述》 李今庸《从“粉”的历史谈到张仲景用粉的药治作用》 郝万山《郝万山伤寒论讲稿》 《甘草粉蜜湯的爭鳴》《中医杂志》, 1958(12) 徐中贤 《“甘草粉蜜汤”中用铅粉致74人中毒的教训》《成都中医药大学学报》, 1986(1) (注:74人相当于每人服用6克铅粉,全部急性铅中毒,一人死亡) 曹照华《甘草粉蜜汤治疗胆道蛔虫症和蛔虫性肠梗阻15例》 《朱进忠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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