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树立主体意识,推进中医文化世界性的转变

王世保

树立主体意识,推进中医文化世界性的转变

------中医文化论略

作者:王世保



摘要：中医文化作为中国固有文化的一部分，体现了东方天人合一的整体观与普济含灵的仁爱观。中医文化在自己长期的演进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内容，包括医疗和保健两大领域。中医文化的研究不仅可以促进我们对中医进行更加清晰的认识，也可为中医文化的传播和中医的发展提供具有指导意义的战略思路。我们必须按着中医自身的文化特征来传播和发展中医文化，进而推进中医文化由民族性向世界性的转变。

关键词：中医文化  天人合一  仁爱  主体意识



中医是在夏、商、周三代六经文化氛围中土生土长出来的，并在以儒、道、释三家为主流的传统文化中得到进一步发展与完善。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中医文化是指中国人千万年以来在与疾病作斗争以及维护自己肌体健康的活动中不断积累起来的人文现象，这种现象通过人们的医疗保健行为或者其他有形的载体呈现出来，集中反映了中国固有文化中的价值趋向与文化特征。随着中医文化的进一步发展，构造中医文化的主体也不再仅限于中国人或者华人，而是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和民族开始接受和发展中医，中医也随之走向了世界，从民族的医学转化为世界的医学。同时，中医文化在这个传播的过程中所呈现的形态也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与多样化。

在全球各个民族文化不断融合的今天，我们把中医文化从中国固有文化中单独拿出来进行考察，探讨其丰富而又深奥的内涵，界定其呈现形态的范围与种类，并对当前中医文化的研究领域和主要内容进一步规定，不仅能促进人们对中医的进一步认识，也能为中医的进一步传播和发展提供具有积极指导意义的战略思路。本文拟就对这几方面的内容进行略论。

一、中医文化的核心价值观与特征

就象西医是在近代西方科学文化氛围中通过吸收其他学科的知识而不断地得到发展与丰富一样，中医在自己的演进过程中，也在不断地汲取其他传统文化的理论。作为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中医集中体现了中国固有文化所内涵的价值特征。概括起来讲，主要有东方天人合一的整体观与普济含灵的仁爱观。

（一）天人合一的整体观

强调天人合一的整体性，不仅是中国固有文化中的核心价值特征，也是中医基础理论赖以建立的理论依据。可以说，没有整体性思维，也就不会有中医；抛弃了整体性思维，也就彻底抛弃了中医的灵魂和价值特征，中医也就会不复存在。

所谓的天人合一的整体观是指人类作为天地的一部分，其生老病死是自然作用的结果，其活动必须顺从自然整体的变化，保持与自然万物之间的和谐，才能达到趋吉避凶。

中国有着漫长的农业社会历史，农业社会的基本活动就是从事农业生产。农作物的生长化收成的过程是与天地之间的气候与时令的变化同步的，这就需要人们对天地的气候和时令变化作出准确的判断与把握。古人通过自己对天文地理的长期观察以及农业实践总结出了自然万物之间变化的整体性关系，这就是阴阳五行理论。作为整体性思维呈现出的具体理论形态，阴阳五行理论广泛地运用在古代文化的各个领域，最具有应用价值的就是在中国古代的历学以及中医运气理论中的运用。农业活动强化了人们与天地万物之间的紧密联系，这就构成了中国古代文化中天人合一思想来源的生活环境和现实的理论依据。

天地自然的变化决定了农作物的生长化收成，同样也决定了人体生理机能的变化。古代的医家把人体放在天地之间的大环境下考察，利用阴阳五行理论来阐述自然和人体之间的自然关系，并用于解释病因病机，就构成了中医的基础理论，这是东方人对生命最具有智慧的认识。

整体观体现出的是人们对宇宙万物之间的广泛联系的认识与把握，这种整体性认识也只有在自然变化的大环境下才能进行，在现代的机械的孤立的实验室里是考察不出来这种广泛的自然关系的。

整体观在中医文化中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

1、人体与自然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人体的变化是自然变化作用的结果，对人体构成以及病因病机的解释必须体现人与自然之间的整体性联系。

2、在维护健康方面，一是强调肌体内在的整体性自我调节，药物或者其他非药物的医疗保健行为只是帮助人体提高自我调节适应的能力，进而达到驱邪去病；一是强调人体必须顺应自然的变化，不能妄为，才能达到保真守全。

（二）普济含灵的仁爱观

中医治病是医家对患者的诊疗行为，医家与患者之间的关系不仅是一种经济关系，也是一种伦理关系，这种伦理关系体现在患者对医家的信任以及医家对患者的仁爱中。面对一个生命受到威胁的患者，医家出手相救本是一种善行，一种仁爱之举。可以说，医家与患者之间的关系是最能体现人性的。

中国古代的医家一直强调医家的仁爱精神，也就是医德，要求医家在学习中医之前，必须发普济含灵之愿，惟有有了这种崇高的志向，一个医家才能全心全意地为病人服务，而不是去为了追求私利，戕害生灵。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为良相，必为良医”，“良医良相本相同”。悬壶济世在古代被视为一种崇高的事业，其内涵的人生价值意义与儒家的“治国平天下”是相同的。治国与救命虽然是两种不同的行为，但是其内涵的价值意义是没有区别的，所以历代的读书人在科举不中的情况下，多转向悬壶济世。这体现出的就是中医文化内涵的人文价值和意义。

因此，仁爱精神是中医文化内在的灵魂，一个没有医德的医疗队伍，是不可能取得患者信任的，也是不可能提高自己的医疗水平的。

二、中医文化呈现的形态与分类

中医文化作为一种人文现象，是经过中国人千万年以来在与疾病作斗争和维护自身健康的过程中逐步积累和发展起来的，并在现代社会得到进一步的传承与发展。凡是体现出中国固有文化价值特征的医疗、保健的活动和与此活动相关的事物，我们都可将其纳入中医文化领域内。文化属于意识领域，通过人们的日常活动和与其相关的事物具体展现出来，按着层级我们可将中医文化具体呈现的形态分为两大类，一大类是核心的中医医疗文化，一大类则是边缘的处于次一层级的中医保健文化。

（一）医疗文化

医疗是中医活动的核心，所以医疗文化也是中医文化的核心。医疗文化所呈现的形态既有无形的，也有有形的。

1、无形的

无形的就是那些浩瀚的中医典籍文献，这里承载的是关于医疗的详细知识。

具体包括：

以《黄帝内经》和《伤寒论》为首的各种经典，历代医家的经典注释、个人行医的心得体会汇聚的文集和医案。

2、有形的

有形的就是基于这些典籍所承载的知识表现出来的现实的医疗活动和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与此相关的文物。

具体包括：

教育，包括中医院校教育活动和师徒教育活动等。

医疗，包括各种层次的中医院进行的医疗活动和个体诊所进行的医疗活动等。

生产，包括药材的种植、采集与经营的活动；各大中药制药企业和医疗器械生产企业进行的生产经营活动等。

文物机构，包括各类的中医药博物馆、图书馆等。

（二）保健文化

中医的保健文化所呈现的形态包括人们自觉的按着中医理论的指导进行的强身健体、祛病延年的各种活动和与此相关的文物。中医保健文化突显的是中医治未病的思想，即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健体。保健文化所呈现的形态也是既有无形的，也有有形的。

1、无形的

无形的就是那些众多的指导人们保健行为的中医知识，如气功知识、太极拳知识和药膳知识等，以书籍的形式呈现出来。

2、有形的

有形的就是基于这些保健知识表现出来的现实的保健活动和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与此相关的文物。

具体包括气功（导引、呼吸吐呐）、太极拳、按摩、药膳、书法（主观上用于健身）、保健食品和保健器械的生产与经营、历史遗留的与保健相关的文物等。

随着历史的演进和中医文化的进一步传承与发展，中医文化的内涵也会得到进一步延伸，中医文化所呈现的形态也会更加复杂多样，如中国内地正在兴起的运用中医理论指导的有益于身心的休闲文化，我们就可把其纳入中医保健文化之列。

三、中医文化研究的主要内容和意义

中医文化作为一个整体性的研究对象呈现出来还是近来的事情，这是必然的。在传统文化氛围里，中医是不自知的，处于一种文化自发的状态；到了近现代，由于传统文化势微，中医生存与发展的文化氛围逐渐消失，在西方理性主义文化里，中医才觉察到自己作为一种异质文化的存在，这样中医就由原来的自发转为自觉，这就是中医文化的自我反省。

中医文化的自我反省就是中医文化的研究。在西方文化的氛围里，中医文化的研究不仅可以促进我们对中医进行更加清晰的认识，也可为中医文化的传播和中医的发展提供具有指导意义的战略思路。

根据中医文化的内涵和所呈现的形态，我们可以确定中医文化研究的内容大致如下：

（一）中医哲学研究

中医作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充分体现了中国固有文化的本质特征。对中医理论内涵的思维方式、研究方法和理论形态的研究，是中医文化研究的最为核心的一部分，它可以帮助我们认清中国传统文化内在的本质特征。

（二）中医比较学研究

中医的发展经历了两种文化氛围，一种是古代的与自己文化属性同质的中国传统文化，一种是近现代的与自己文化属性异质的西方文化。在这两种文化环境中，中医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不可避免地与其他学科之间发生或多或少的关系，这就为中医与其他学科之间的比较研究提供了基础。

中医比较学研究有两个主要的内容：一个是中医与其他传统文化之间的比较研究，如探讨中医与道家、儒家、佛家、易学、巫术等之间的关系；一个就是中医与西方文化之间的比较研究，如探讨中医与科学、西医、逻辑学等之间的关系。

这是中医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研究，通过中医与其他学科之间的比较性研究，可以进一步突显中医的本质特征，界定中医与科学之间的文化边界，进而为总结中医发展的内在规律和为中医制定发展战略提供理论依据。

（三）中医经济学研究

无论是医疗还是保健，它们既是一种医疗行为，也是一种经济行为。当前中国正在致力于市场经济建设，在这个现代工业经济社会里，如何促进医药经济的发展，也是中医文化研究的重要主题。

如中医院、中药制药和经营企业如何在市场经济中生存与发展？中医药企业作为中医文化的一部分如何进行内部的企业文化建设？中国的经济制度对中医的医疗体系有哪些决定性的影响？现代的中医药企业如何走向世界……

（四）中医史学研究

中医有着自己的发生史，在不同的时期，中医的发展呈现出不同的内容和特征，也出现了众多的流派和医学家。研究中医的发生史，探讨各个流派形成的条件和一些医学大家成长的经历，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认识中医文化发展的规律并为培养新的中医学人才提供宝贵的借鉴经验。

（五）中医文献学研究

中医在其漫长的发展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中医典籍，这是承载中医知识的最重要的工具。现代人无论是学习还是研究中医理论，都是以此为基础的。因此，我们有必要对中医的古典文献进行系统的整理，挖掘已经失传的中医珍本和善本，为社会提供更多的学习和研究资料，进而为中医文化的传播提供有利的文化环境。

四、中医文化的传播与复兴

中医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近现代遭受了与中国固有文化同样的命运，不断地遭致来自于西方文化的歧视与排压。中国固有文化势微，中医也日趋走向衰落。在人类社会不断地走向堕落和毁灭的今天，传播和复兴中国传统文化已是迫在眉睫，中国固有文化所具有的内在的价值，不仅能够重塑人类道德体系，促进人与人以及国与国之间的和谐；更能够促进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和谐，缓解人与自然的对立，减慢人类背离自然、破坏环境、走向毁灭的步伐。

因此，中医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我们今天需要加以大力传播和复兴的对象。复兴和传播中医文化不仅可以突显中国固有文化的价值、提升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心，也能弥补西医的缺陷，促进人类健康。

目前国家虽然意识到传播和复兴中医文化的重要性，但受到时代精神的误导，中医文化的传播与发展也出现了明显的误区，即中医学界普遍缺乏一种文化主体意识，并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走向急功近利，这是很不利于中医发展的。

（一）树立中医文化主体意识，要原汁原味地出国门

现在中医学界几乎有一种共识：为了让具有不同于我们文化的西方人接受中医，就必须把中医按着西方文化中的科学进行阐释一番，并按着科学的标准来改造自己的思维方法和理论形态。这是一种明显的变主为奴的缺乏文化主体意识的做法，这种做法不仅不能让西方人理解中医，最终带来的是中医的异化和衰退。

西方文化近代在中国的传播就明显地具有自己的主体意识：我西方文化就是主体，你要想接受我，就必须按着我的样子来接受。我们也是这样做的，我们先是抛弃了自己固有的文化和表达语言，采用白话文来翻译西方的典籍，既而创造众多的新的词汇来表达汉语中以前所没有的意境。因此，西方文化在中国的传播过程也是值得我们对外传播中医文化所借鉴的。

西方人要想接受中医，就必须先要接受中国传统的文化意识形态。事实上，西方人已经意识到中医文化与他们文化之间的差异，不少西方学者也在试图从东方文化的角度来理解中医和传播中医，倒是我们中国人为了别人的方便却在践踏自己的中医文化。

（二）强化中医救死扶伤的终极关怀，抛弃急功近利的发展路径

中医文化的内在的灵魂就是普济含灵的仁爱精神，发展中医文化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要救死扶伤、维护人类的生命健康，这是中医文化的终极关怀。但是，在现代的市场经济氛围里，这一终极关怀正在受到扭曲，追求经济利益成为了发展中医的主要目的，而维护国人的健康却降居其次，成为了附带的作用。

追求经济利益，必然带来急功近利的发展路径，当前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不顾中医自身的文化特征，轻医重药，扭曲中医的发展

首先，在市场经济的作用下，中医院走向市场化运作，为了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许多医生抛弃了自己救死扶伤的仁爱精神，作出坑害患者的行为，加剧了医患之间紧张的关系，为中医脸上摸黑。

其次，中药工业的发展提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国家开始提供大量的资金进行中药西制的研究，为了让人们接受中成药，就必须按着西医药的标准来改造中医药理论，诸如建立象西医那样可以量化的疗效评价体系、建立僵化的征候标准、进行动物实验等等，中药的现代化俨然成为了中医的西化和废医存药的行为。

2、不顾中医国内日趋衰退的现状，一味地追求国际化，去争夺国际中药市场

当中医在国内日趋衰退的时候，面对中医队伍的人数从解放前的80万锐减到不足27万的事实，我们的中医管理部门不是反思造成当前局势的原因，而是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继续走中医科学化的路线，力图让中医中药放弃自己的文化主体与国际进行接轨，进而走向国际，去与日本、韩国等争夺欧美发达国家的医药市场。

当然，我们希望中医走向国际，但是在中医走向国际之前，必须保证中医在国内已经得到了强有力地发展。这种外强中干的局面只能带来中医药的表面繁荣，但在这表面繁荣的背后却是中医继续加剧衰退。

中医文化体现了我们的民族性，如今这种民族的医药文化正在走向世界，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我们必须以一种文化的主体意识保持中医药文化的民族性，否则我们将彻底失去它。

我们必须走出当前的一些对中医认识和发展的误区，按着中医自身的文化特征来传播和发展中医文化，进而推进中医文化由民族性向世界性的转变，为在新的历史时期人类的健康作出中华民族应有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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