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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graph]酸枣还是酸枣仁?
《本经》说酸枣是“味酸”,所用之物应酸,而枣仁味甘不酸。
用酸枣仁治疗失眠大约在隋唐时才开始流行,《本经》只说酸枣疗不得眠,没说用仁。《唐本草》注意到了古今之异,也没敢明说酸枣仁有此效用。而古典“酸枣”为何则古今众说纷纭,有说大枣之酸者(《唐本草》);有说棘实者;有说酸枣县之乔木枣者;但大抵不离枣之类。《金匮要略》中“酸枣仁汤”原本就是“酸枣汤”(见邓珍本、《千金》、《医心方》),改名“酸枣仁汤”大概最早发生在北宋,《证类本草》(1082年)、《圣济总录》(1117 年)中都提到了“酸枣仁汤”。其中原本所用是否“酸枣仁”可疑,《医心方》中疗“不得眠”的“酸枣汤”和“僧深小酸枣汤”都用“酸枣”,无“仁”字,而且卷第十三《治虚劳不得眠方第七》中只见“酸枣”,但经宋臣校改过的《外台》中疗不得眠的“深师酸枣汤”、“深师小酸枣汤”却是用“酸枣仁”,可是方后煎服法中却保留了“酸枣”或“枣”的用词,但在另一处的“深师小酸枣汤”,方后却用词“酸枣仁”。《外台》引《古今录验》“鸡心酸枣汤”疗“心脏虚甚,令人失常”,用“酸枣”;
从宋臣校正统一的程度较高的《千金要方》大略来看,安心神、不得眠方(肝胆实热或虚劳、虚烦)、补肾方补脾方用“酸枣仁”;消渴、口干方用“酸枣”,似乎显示了应用分化。但是消渴、口干方似也与肾相关,如八味肾气丸能治疗消渴。而且消渴、口干之类,古人是否也认为是一种“脏燥”?《本经》酸枣条下功效有“烦渴”。
《外台》引《删繁》疗口干方,都明确注明用“去核”的“酸枣”,《备急千金要方》[卷六上七窍病上\口病第三 蔷薇丸]中,此方也用“酸枣”,我还注意到此部分的同类疗口病方剂,有几个方剂都用到枣肉或枣膏。
《医心方》引《极要方》疗无子不受精方∶“山茱萸(一两)酸枣(二两)柏子仁(二两)五味子(二两)上,下筛,以好淳酒,丸如麻子,先食吞下二丸。颖川都尉张君夫人年四十八无子,服此药即生二男。药无禁。”陈增岳《敦煌古医籍校正》中,《求子方书 P.4433》,也有酸枣与山茱萸、五味子、桂心等分合丸治疗“无子”方(421页)。由于古方用山茱萸、五味子都是用果实(肉、核),而酸枣与它们形色相似,功效也有相同点,所以这种补益(补肾)方所用酸枣应该也是果实。而《本经集注》“酸枣”条下恰有一大堆补益功效的话,说明本经的“酸枣”应该就是酸枣果实,而所说疗“烦心不得眠”的同样也应该是酸枣果实,因为《本经》上没有其他交代。
我怀疑“酸枣汤”原本用的就是酸枣。除上面的原因外,还有以下原因:
1、 民间确实有用酸枣果实代茶饮(酸甜)治疗失眠的验方。
2、 大枣具有宁心安神的功效,甘麦大枣汤可治失眠,《千金》还有大枣、葱白、治疗“烦闷不眠”。民间也有用红枣代茶饮治疗失眠的验方。大枣仁大概也有安神的功效,《医心方》引《七卷经》说“常服枣核中人,百邪不干也”。
3、 从植物进化的角度看,酸枣其实就是大枣的原始野生种。各种大枣就是它进化来的。由于长期的人工培育,大枣的种仁退化了,如今种植各种枣树都大多使用酸枣树苗作为砧木进行嫁接,也就是说如今的大枣就应该具有酸枣的性质。最好的酸枣仁都做大枣栽培的种子去了。
4、 常见味酸的果药如山茱萸、酸枣、五味子、梅实,似乎多有些安神的作用。古典本草中,这些药没有说单用仁的,山茱萸、五味子是肉、核入药(萸肉是后世所出),梅实用肉去核;另外,《本经》中,常见“仁”药的药名一般使用“某核”或“某核人”,如“郁核”(或郁核人)、“桃核”(或桃核人)、“杏核”(或杏核人)。沈括在《梦溪笔谈》卷26《药议》中认为“山茱萸能补骨髓者,取其核温涩,能秘精气,精气不泄,乃所以补骨髓;今人或削取肉用,而弃其核,大非古人之意。”但他却没有提到酸枣的弃肉取仁的变化,这种变化可能更早已经完成。
5、 翻查马王堆出土的古方和武威汉代医简,在马王堆《养生方》中,有一“除中益气”的药丸方使用了药物“酸枣”,从文字表述看不出是用实,用肉,还是用仁。这两地出土医学资料中,都出现了以酸枣的大小来说明药丸的大小——“大如酸枣”。此“酸枣”当然是指果实。东晋、北魏间的张湛在《养生要集》中提到“酸枣食,饮酒之失味”,此“酸枣”应该是果实(参见《医心方》卷29引文)。
6、 网络上“JT叔叔”论酸枣仁,说似乎酸枣仁汤原方对失眠的疗效一般,历代对酸枣仁汤的疗效不太有信心,所以后世总是对其加减变方、合方。
7、 酸枣变酸枣仁为用,可能是陶弘景《本经集注》说“山枣树子”“啖之以醒睡”的疑惑而引发的改变。(某种山枣有精神兴奋作用?未见有报道)
8、野生酸枣种类不少,按核的大小来分,大略有核小肉厚和核大肉薄两类,如今种植获取枣仁的应该是人工特意选择栽培的大核型酸枣。相对于其他杏核、桃核,小而硬的酸枣核取仁是比较费劲的,最早干这种不惜工本事情的,我怀疑是隋唐时代的炼丹家所为,可参见《雷公炮炙论》。
9、宋代之前方书中,关于酸枣或酸枣仁的使用比较混乱,相同功效的方剂,有的用“酸枣仁”,有的用“酸枣”;有的同一方,方中用“酸枣仁”,方后说“酸枣”。这种混乱大概正反映了酸枣与酸枣仁药材分化期的混乱,有些地方也反映了宋臣校正统一的不彻底,留下了古方的痕迹。当然后世基本没有医家使用“酸枣”了,相关方剂的药材完全被“酸枣仁”取代。
“酸枣汤”有没有人试过用整个酸枣破碎入汤治疗失眠的(肉、核、仁都入汤)?在酸枣产地的医生是否可以试验一下效果?
另外,酸枣仁汤中的“酸枣仁”用大枣代替来治疗失眠不知效果如何?
唐宋方书说酸枣仁,睡多生使,不得睡炒熟用。古方中也确实有生用治疗多睡的,如《纲目》引《简要济众方》治“胆风沉睡”:“用酸枣仁一两(生用),金挺蜡茶二两(以生姜汁涂,炙微焦),为散。每服二钱,水七分,煎六分,温服。”陈增岳《敦煌古医籍校正》中《方书P.2565》,也有“酸枣中仁”(未交代生熟)与马头骨等合用用于治疗“省睡”(醒睡 248页)。现代经方家胡希恕先生论“酸枣仁汤”,使用指征强调的是“真虚而烦躁”的失眠,认为只要是“虚”的,不论是嗜睡还是失眠都好使。并且认为疗效与枣仁的生熟关系不大,临床上体会不到生熟的差别。网络上“JT叔叔”论酸枣仁,认为虽然酸枣仁汤中体会不到差别,但单用试验还是有所差别的,比较认同古人所说的生熟差异。清•陈士铎用酸枣仁汤则使用了一种折中方法:生熟各半,据说能白天醒睡,晚上催眠,不知是否确有此效。
唐代方书中,“酸枣”、“酸枣仁”、“酸枣根”都见。
《中华本草》说“酸枣根”安神,主治失眠、神经衰弱等。未说出处,不知有何所据?张大昌先生也认为酸枣根安眠效果胜过酸枣仁。奇怪的是《中华本草》所论“酸枣根皮”的功能主治为止血;涩精;收湿敛疮。主便血;崩漏;滑精;带下;烧烫伤(引《陕西中草药志》)。完全没有提到安神,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安神的关键在酸枣根木,与皮无关?
《本草经集注 序录下》“枣根”用于治疗“发秃落”,并说“枣根”是“细辛”之使。但此“枣根”不明确是大枣根还是酸枣根;我大略搜索古典方书,发现“枣根”主要用于治疗丹毒、落发等,也可使发长或治疗“毛发妄生”(见《医心方》),治疗“头风白屑”用“枣根白皮”(见《圣济总录》);基本都是外用。未见有用于安眠的。而“酸枣根”、“棘枣根”或“棘根”,主要用于痈、疽、瘰历、痔漏、疮及小儿丹,见《外台》、《医宗金鉴》、《证治准绳》、《证类本草》;也是外用,也未见用于安眠。
《本草纲目》中,李时珍未提到“酸枣根”,他似乎把“枣根”和“酸枣根”的功效都归并为“枣根”的功效。今《中华本草》“枣树根”的功效就是“月经不调;不孕;崩漏;吐血;胃痛;关节酸痛;痹痛;脾虚泄泻;风疹;丹毒”,就是继承了李时珍对“枣根”和“酸枣根”的功效综合。但是却把古典本草中,“枣根”疗“发秃落”的最基本功效遗忘了。有些乱套了。
酸枣根治疗失眠古方未见,不知因何而起?据说酸枣根安眠效果胜过酸枣仁,不知是否确实。但用根对自然种源的破坏性很大,不宜提倡。
如今还有用酸枣叶茶或枣叶茶治疗失眠的,真实效果如何也不清楚,网上有正面的信息也有负面的,商业宣传的很多。如果确有疗效倒是一种很环保的替代品。不过翻查古本草、方书,不见说枣叶有安眠功效,《别录》曰∶“(枣叶)散服使人瘦,久则呕吐。揩热痱疮至良。”从搜索来看,枣叶古代主要用于治疗痤痱、热疮、蜘蛛蜈蚣恶刺等诸伤,以上外用;还用于入汤剂治疗反胃呕哕、小儿天行壮热等,总之未见用于安眠。至于酸枣叶,古本草书更是未见提及。
附:网上见到一个网友提供的验方,他本人有验:茶油泡酸枣核(应该是枣仁?),能使挑不出来的刺自己滑出来还消炎。《疡医大全》[竹木刺门]中有两方类似,一为“刮指甲末同红枣肉捣烂涂之”。二为“酸枣核烧研,服之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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