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余云岫提倡废止“旧医”,遭到全国中医强烈反对,终于未遂。对此,余氏在其《医学革命二集》中曾辨解:众中医反对取缔旧医之主要原因,不是旧医科学不科学的问题,而是从事旧医者的饭碗能不能保住的问题。因取缔了旧医,即等于打碎了其饭碗。故其纵然认识到旧医不科学,也要竭力反对。 时至今日,中医科学不科学的问题大概尘埃已定,辨证施治已被公认是中医的精华,是其科学内涵所在,是西医所不及之处。然而,此科学内涵现在却因饭碗问题而岌岌可危。
当今社会,作为一中医,为了保牢饭碗,就须晋升,当医师、主治医师乃至主任医师。医学敎育网搜集整理而为了晋升,就要搞科研、究学术、发论文。而目前取舍课题、论文的标准,则多是套用现代医学的模式,与中医精华背道而驰。
西医属于现代科学体系,采用现代科学通用计量统计的方法,从一部分样本中统计出数据,舍去个性,抽取共性,并认为此共性可推为总体的共性,然后再以此共性去把握各个个体。此为现代医学的群体治疗的模式,它着眼于一类病人的共性进行治疗,忽略或舍弃了此类病人的诸多个性,属于群体医学。而不象中医那样辨来辨去,穷究个体差异,参考天时地理。
中医在这方面与西医迥异其趣,可以说她更倾向于个体医学。因辨证论治的精髓是有是证用是药,因人、因地、因时制宜。在中医看来,每一个病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每一次的诊疗都是一次独特的研究过程。从严格意义上讲,中医每一次治疗都有其时效性、地域性、个体性、特异性,故不可执某一此时此地此人之效方,而疗他人它时它地之疾病。
而现状如何呢?
有人对全国80种中医期刊临床类论文进行分析,800多篇论文中,以固定方治疗者533篇,占72%;而辨证治疗者仅80篇,占10%.本人亦就手边的期刊做了个小统计,考察某方治某病类文章50篇,平均每篇报道治疗对象85个,1个疗程平均30天,持续1~5个疗程不等。全部治疗均不因时因地加减药物,其中完全不事加减者32篇,而只对兼症或主症加减者12篇,针对体质等个体因素加减者仅8篇。由此大致可知专业期刊对中医临床论文的取向。那些个体化医疗,反映中医精华的文章,总被认为无统计学意义,可重复性差、无推广意义而遭冷落,鲜见于中医期刊。科研课题的审评取舍必与此类似,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此种形势下,多数人只得弃中就西,弃长取短,屈从于西医模式、西医思维。因若不如此,则论文难发,成果难评,职称难晋,职位难升,收入难增,总之,饭碗堪忧——如果说当年中医是为了保饭碗而抗争,而当今中医却是为了保饭碗而屈从。屈从的结果是虽然暂时地保住了个人的饭碗,但却要长久地打碎整个中医的饭碗。而能下决心长期与饭碗作对的好汉毕竟不多,所以笔者并不忍心脱离现实地鼓动大家争当好汉。
比较而言,当年余氏是欲从整体上取缔中医,而当今则近似从实质上取缔中医。余氏之法,明目张胆,由于饭碗,终难遂愿,为害有限;当今之势,似倡实消,亦因饭碗,影响久远。
如若长此以往,就中医人员来说,得以晋升者,必是屈从者。居高位,端好碗,吃香饭者将皆是此类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故必然导致更多的屈从。从临床上来说,必然是强化了西医思维,干扰以至取代中医思维,致使中医辨证施治难以发展,甚至难以保持现状,而致疗效降低,疗效降低则中医不消自亡。
发于《中国中医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