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医有完人严二陵》

李小荣

细品《医有完人严二陵》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3fe20290100pfkf.html

偶然看到一则1989年年初《上海中医药报》由何时希稿写的文章，名叫《医有完人严二陵》，拿来细细品味，全文内容如下：
老中医学院同学狄詠霄，比我年长五六岁，但是他靦靦覥覥，见人遇事总是倒躲倒躲，好似做了亏心事，很少有理直气壮，昂首挺胸的时候。在我们相处数年中，当然也有高谈阔论，喜气洋洋的表现，从而也在他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医林逸事。
上海方浜路上有一跷脚名医林蘅逋。方浜路是上海县城直贯东北的大路。林氏的医名与当时九亩地的夏应堂的诊所相近，声名相埒的，而林的年龄似稍长些。林与夏都是以善治温热病驰名。林有弟子十余人，而其中有两位既继承的医术，也继承他诊室，最难能的是继承了他“跷脚医生”的名和实。
先谈第二位“跷医”贺芸生，他曾毕业于老上海中医学院，留校教“病理学”，他把《金匮》中的房室属于内因，《三因方》的饮食饥饱，呼叫伤气，尽神度量，阴阳违逆等，也都属于内因，很有见地。我接他之后教“病理学”时，就借用他的讲义。丁甘仁先生长孙济万任中医学会会长，贺氏任秘书长，我为理事，每二周开一次理事会，所以我们接触很多。三十年代，国民党废止中医，全国中医群起反对，赴南京请愿，在一次焦易堂（陈果夫、陈立夫是支付保存中医的，焦是“二陈”的嫡系）主持的会议上，讲话激昂慷慨，挥手助势，不慎把桌上的墨汁瓶泼翻了，贺芸生是大会秘书，座邻主席，这瓶墨汁就全泼在他一件簇新枣红色缎子长袍上，一时台上下俱为失色，焦易堂也觉得“失措”了。不想贺氏从容立起，泰然地说：“这是一个光荣的纪念，我将永远地保存起来”。事实上这个污迹，不久终究成为污迹——虽然此会之后，决定以“三·一七” （ 三月十七日）为“国医节”，号召全国中医普遍指出一日所得的十分之一，并发动捐款，建造国医大厦。为求得保存中医的前提下，并使下一代中医能够考得合法的开业执照，而捐得了不少钱款，但不幸得很，这位热心为保存而奔走的焦某，却把这些钱款都用在竞选“国大代表”上了，国医大厦有没有奠基都不知道。所以说，贺芸生枣红袍子上的墨汁，是在未解放以前，中医几乎到灭亡的情况下，仍是保存了二十余年的污点。贺氏是在见到共产党保存了中医而离世的。
林蘅逋“跷脚医生”的继承人，是严二陵，在林氏年老不能应诊时，即由严代诊很久，业务也极佳，“跷脚医生”的盛名不衰，足见得其薪传之秘。同时他在南市王家码头的住宅里，自己悬壶了，不到几年，业务已超过师门代诊，于是专力于南市诊室，而把林氏医室（此时林氏大约已谢世）让给师弟贺芸生，据我回忆，贺氏在抗战以前一直在方浜路师门应诊，以后迁往金陵东路，与眼科李俊才合室。
前面提及的狄詠霄，是溧阳人。是林蘅逋最小的徒弟，一面就读于上海中医学院，毕业后任广益中医院病房医生，曾同时为严二陵、贺芸生抄方，以后就不去了。
严氏家世业商，其王家码头的诊室是在商店后面（过去前店后家的风气很普遍），但病人既多，出入不便，车辆（过去都是人力车）喧喧嚷嚷，也影响了商店的营业。于是他就在原址盖造一座三层楼洋房，据说化费有二十万银元之钜，是着意经营，美轮美奂，作了长久之计的。不想“八·一三”日寇侵沪，一个炸弹扔在了新屋的中央，一炬成灰了。
此时开始迁在延安中路（旧称爱多亚路）应诊，狄詠霄协助他抄方，其弟又陵看小号，即在此时。医务十分发达，他以“八仙”中的铁拐李为商标，制了成药赠送，也增加了病员对他医德的景仰。不久他财力复苏，在康悌路（旧名）又建了一座新居，设计了一间夹室小仓库，把文物细软尽藏其中。处事不密，倒做了诲盗、引盗的异线，这样，数十年辛苦所储，竟遭盗劫一空。
他的气宇是豁达的，没有两蹶而不振，仍然忠于他为病家服务，唯日不足，孜孜为勤，不知老之将至。解放后，参加中医第五门诊部，后并入上海中医学院为教授。直至史无前例的“浩劫”，他才忧心忡忡，谨小慎微，不作“蹶而复振”之想了。以八十二岁离开人间，哀悼之日，据说有二千余人读报而去吊唁，很多是痛哭失声的，家属都不认识，则曾经严氏治愈之病人也。以上很多是严氏得意传人董君告诉我的，他随严最久，信而可征无疑。
我常说，什么叫“做好事”？即是做一个人应做的事，他做了，有些人认为是好事，也会引起有些妒忌中伤，不要气馁，应继续做应做的事，公道自在人心。
一个医生应做的事是治好疾病，当千方百计，寻师访友，苦读精思来做好这件事，才无愧于一个医生。严二陵是这样做了，实至名归，而转成忌谗畏饥，他告诫弟子说：到处有能人，也到处有自己不能治的病，和读不完的书，记不全的药方，唯有谦虚谨慎，不骄不满，见贤如不及，方可免于殒越。如遇自己治不好的病，而别人治好了，更当自叹不如，学习还来不及，岂有妒贤嫉能之事。这些话我听到时距他之死已十余年，还入耳铭心，好象是对我说的，对我的同道们说的。他的弟子满面诚恳的告诉我，我觉得有普遍性，故记之。
最难得的是他像越国的陶朱公一样，善于居积，当然由于积有累世经商的经验，但是他屡积钜万，却连遭三劫：火劫于日寇，再劫于盗，到“浩劫”则家产就荡然了。这样的“寡人好货”，有人以为不应称他为“完人”，我说他主要的收入靠医务，从清晨七时起，九时看门诊到午后四时，才进午餮，旋即出诊，至夜亥始归，晚饭后即卧，日日如此。无虫鱼花鸟之玩好，不吸烟，不饮酒，还有少量的时间用在对客迎送上。虽然他的师弟、令弟、高足都是我的好友，但我和他交往不多，每一见面，则执手热忱接待，有次我替程师门雪送封信去，他支着单拐从楼上直送到门外，古人说的“温良恭俭让”，在他身上都见到了。他弟子说他谦虚谨慎，俭朴不慕奢华，不讲究生活；好象脑子很简单，只有怎样治好病的一个念头；到了“浩劫”以后，又多了一个念头：是怎样加倍小心，不出差错。的确，当时的笑话很多，中、西医的名专家、名教授，都要考试，题目很有趣，把肛门表叫做试成人体温；有些属于护理工作的量血压等测验；还有题外的问答：《三国志》、《西厢记》的作者是谁。教授得零分者很多，这不是教授的耻辱，而是对教授的侮辱。
如果要找严二陵的缺点，那是他生活不正常，连带从游弟子也饥饱不常，眼寤不以时，对青年来说，有些忍受不住，三年满师即远走高飞了。身后想编一本医案都没成功。他对弟子嘘寒问暖，也很爱护，这生活上的疏忽，并非是刻薄，是后勤的失职，认为老师未食，学生不应先吃，是多么荒唐的错失。这位严氏传人，我的老友谈到当时师弟兄轮流溜出去买大饼充饥的往事，犹觉失笑呢。

李小荣

上海严二陵老先生告诫弟子说：到处有能人，也到处有自己不能治的病，和读不完的书，记不全的药方，唯有谦虚谨慎，不骄不满，见贤如不及，方可免于殒越。如遇自己治不好的病，而别人治好了，更当自叹不如，学习还来不及，岂有妒贤嫉能之事。

转自田应旭QQ空间。

wanpeng

叹当今之医有几人还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曾经到一个医院办事，在某医生门口，他没有病人的时候干什么呢？上网看看新闻，用手扣扣脸，结果把脸上的红疮抠流血了，然后他拿卫生纸在脸上不停擦，心中感叹，如此医生，怎么能治病救人？连个学习上进的样子都没有，真心不相信他能治好病人。
非常赞：
到处有能人，也到处有自己不能治的病，和读不完的书，记不全的药方，唯有谦虚谨慎，不骄不满，见贤如不及，方可免于殒越。如遇自己治不好的病，而别人治好了，更当自叹不如，学习还来不及，岂有妒贤嫉能之事。

四月茵陈

民国医家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面对势如洪水猛兽的西医能取长补短，同时又不甘为西医的附属，敢于同政府反抗消灭中医，他们的风骨和各种轶闻趣事将永远传诵，中医史冊没有他们不是一部完整的中医史。

仲景弟子

靦靦覥覥-mian三声mian三声，tian三声tian三声；逋bu一声。

中医田应旭

李小荣:上海严二陵老先生告诫弟子说：到处有能人，也到处有自己不能治的病，和读不完的书，记不全的药方，唯有谦虚谨慎，不骄不满，见贤如不及，方可免于殒越。如遇自己治不好的病，而别人治好 .. (2014-08-02 19:39) 

哈哈。小荣前辈心好细，专门把原文找出来了

一个宅人

李小荣:上海严二陵老先生告诫弟子说：到处有能人，也到处有自己不能治的病，和读不完的书，记不全的药方，唯有谦虚谨慎，不骄不满，见贤如不及，方可免于殒越。如遇自己治不好的病，而别人治好 .. (2014-08-02 19:39) 

赞！小田以后必成大器！

王桂枝

李老师用心良苦，我们记下了。

紫玉林

感谢李小荣老师的细心，提供珍贵的历史资料

紅森

四月茵陈:民国医家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面对势如洪水猛兽的西医能取长补短，同时又不甘为西医的附属，敢于同政府反抗消灭中医，他们的风骨和各种轶闻趣事将永远传诵，中医史冊没有他们不是一部完 .. (2014-08-02 21:39) 

不是那時候中醫勇敢，敢"同政府反抗"，而是民國時代老百姓多多少少有發言權。如
果讓他們在"浩劫"時候去試試"反抗政府"看看，保證是名譽上批臭，精神上打垮，
肉體上消滅，踏上一只腳，永世不得翻身。呵呵。

紅森

世間事，常常人生態度對了，世界觀正確了，人生事業就已經成功了一半。若一個人從小多讀聖賢書，長大成功機率比一般人高出一倍多都不止。我小時候是沒有機會讀釋儒道經典，從小學到高中基本都在文革中度過，所讀全是垃圾書。如今好了，可以隨便讀聖賢書，父母應多鼓勵孩子背誦，一生將受用不盡。中國不同於其他國，正是這類文化特別豐富，值得自豪。多蓋幾個"世界第一"的大樓，外國人不會驚嘆稀奇，而這些文化的東西拿出去，人家才真會讚嘆。

<了凡四訓>一書，我強烈推薦，一是深入淺出，二是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