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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经方的用量 珠海瑞桦戒毒医院 姜宗瑞
关键词:经方用量 一两3克 药与饭 道法自然
文章摘要:本文通过自己临床经历,认识到用经方不必盲目加大用量,经方按一两3克折算就有不错的疗效,没有必要超大量用药。近年来与诸师友交流,也颇多知音。其中提出了药与饭的概念,道法自然的观点,医生不能越俎代庖及医生本身就是一味药的说法,值得思考、值得重视。
正文:
文章的题目之所以叫再谈经方的用量,是因为我在拙著《经方杂谈》中有一篇专谈经方用量的文章,名为《经方用量考辩》。此书虽于2009年出版,但成稿于2003年之前,学问之道,贵于时俱进,虽不完全是“觉今是而昨非”,但经过近十年临床摸爬滚打、师友切磋,有些问题有必要进一步思考、反思。
我在《经方杂谈》将经方一两换算成克例举了三个剂量段,即大剂量一两10克,中剂量一两6-8克,小剂量一两3克。当时临床上多是用大、中剂量,很少用小剂量进行折算。
近来发觉很多时候,按一两3克折算,使用经方,也有很好的疗效,没有必要盲目加大用量。下面谈一下我的转变过程。
一、缘起
引起我对用量再思考的一个案例:2000年的秋天,我爱人的一亲戚拿了一张处方到我的诊所配药,患者是位肺气肿患者,主诉喘,处方是位不知名的医生开的,小青龙汤原方,只是药量比较保守,是按一两3克折算的,我平时小青龙汤用的也不少,麻黄、桂枝(我用肉桂)的用量起码15克,多是20克。我虽嫌其用量轻,但难得开的是纯经方,出于对这位医生的尊重,我没有擅自增加用量,照原文配药三剂,后电话随访,药到病除。
这个案例对我影响很大,我庆幸当时没有自作主张,擅自增加药量。若当时加了药量,一定认为好的疗效是大剂量的原因。正是因为没有太自以为是,有了一次观察小剂量(应该说是常规剂量)用经方的机会。
第二个让我重新思考经方用量的案例,是我用煎药机之后。因有了煎药机,一些常用的方剂,我便提前煎好,像中成药,患者来了直接服用,很方便,患者也乐意接受。用的最多的是三拗汤加海哈壳。用量:麻黄20克,杏仁15克,甘草10克,煅哈粉30克,这是一剂的量,每包煎成160毫升,每日两包。这是成人量,小儿减半,即一包药分数次温服,对于外感初期的咳嗽,疗效很好。一般一次煎十剂,于理煎成20包正好。一次煎药时水放多了,煎了24包,用了之后,并不觉得疗效下降。后来特意煎了30包,同样有效。最后煎成40包,疗效不减。也就是说,当药量减半时,疗效不变。通过这一案例,我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当我们大剂量用药有效,也没有毒副反映出现时,并不足以说明我们的剂量是恰当的。
二、师友交流
这几年通过经方论坛,结识了不少同道,学习了很多知识。印象最深的有三位,且都是不主张超剂量用药的,分述于下:
第一位是史欣德老师,大家都不陌生,虽为巾帼,颇俱大丈夫气概。精通方证,也重脉诊。去年特殊的因缘,使我有了一个近距离学习的机会。主要的观点是不主张大剂量用药,并讲了她用小剂量大青龙汤的经验,同时也从我国人口众多,资源匮乏的角度,建议尽可能节约中药资源。今准备写经方用量这方面的文章,想得到史老师的支持,希望她回忆一下早年的医案,附入文中,作为例证。史老师欣然应允,并很快发回案例,下面是史老师的回复:“儿子,赵某,当时7岁左右,1997年7月盛夏,高热(39℃至40℃)一周,无汗,烦,不能安睡,不欲食,舌红赤,用小柴胡、清热解毒凉血类汤药无效。一周后出现心律不规则,但查心电图未发现异常,用西药抗生素2日也无效。一日晚上洗澡,曰水凉,才醒悟有恶寒症,即用大青龙(生麻黄5克,桂枝5克,生石膏30克,杏仁10克,炙甘草5克,生姜3片,红枣3枚,水煎,温服。服后即安睡,晨起体温退至36.6℃。即愈,未再发热。 同事儿子,丁某,20岁,大学生。经常高热,每次需输液一周体温方退。本次又发热(体温39.5℃)二天,厚被,怕冷,舌红,即给于上方(量同)。下午、晚上服药,第二天一早体温退清,又服一剂未再发热。 以上是两个我比较印象深刻的例子,供参考。并指正。 另外小剂量的方还有小青龙汤,以前通常每味药用3克,都很有效,现在一般各用6克(细辛3克),也很有效。” 第二位是十世遗风(过阳)先生,我曾戏称他是中医界的东邪西毒。因其年龄比我小几天,称其为弟,其实是值得我学习的一位好老师。我曾经请他看过病,疗效不必说了。今年又因一糖尿病的患者,再次请教他,他用纯经方常规量,不到20天,患者的空腹血糖由8.3降到6.4,具体情况略。他的用量基本上不超过一两3克的,论坛上有他主持的QQ群的病案讨论,真是精彩!大家可参考。去年他得知我的用量已和《经方杂谈》中的用量发生了很大变化,就建议我写一篇关于经方用量的文章发到网上,当时我以人微言轻拒绝了。经过一年的观察、思考,我觉得有必要对这一问题阐发一点个人的体会,算是应付一下十世老师布置的作业,当然是仅供大家参考。
第三位是拈花指月(张学),年轻有为,学验俱丰。2010年经方年会之后,我和经方中、何运强、苏方达曾去昆山跟着张学出门诊,那一天张学看了六、七十号,据说现在已限号80了。以小儿咳喘为主,也有不少内科、妇科杂病。以经方为主,加减有据,博采众长,无门户之见,用量多是常规量。我总结他的特点是重视三阴,慎用凉药。有一些高热的患者,他也是纯中药治疗,开三天的药,麻杏石甘汤,小柴胡加石膏汤之类,十几岁的患者,用石膏30克,往往石膏另包,嘱患者热退则去石膏,其慎用寒凉如此。
傍晚将要停诊时,有一中年妇女,特来送锦旗。据张学说,她是一位顽固腹胀的患者,在别处久治不愈,经张学用真武汤合鸡鸣散20天左右治愈。
三、关于古今度量衡的考证
观近来主张用大量的医家,多拿度量衡的考证为依据,以汉代一两应折算约15克为依据。我想说的是度量衡不可不知,也不可拘泥。因从考古的角度说汉之一两相当于多少克,只是一种考古观点,可以参考,但也不能不审时度势,简单换算。我现在更关心的是经方的一两临床换算成多少克,就能有效,这是两个概念。
诚然,从考据的角度讲,一两合15克有点多,合10克就比较符合诸如杏仁70枚、大枣12枚的实物用量。但仲景用药,多是中病即止,不仅大青龙汤、大承气汤如此,就连桂枝汤也是如此。不是用来打持久战的,不用说仲景所处的东汉时代,我对比90年代在基层农村的看病习惯和现在珠海就有很大的不同。在基层见到的仲景所述的典型证要比城市多,患者更在意主诉,不重视西医的各种检查。而在城市高血压、糖尿病多无自觉症状,是体检时发现的,疗程多以月计、以年计。难道说用经方一定要照般原量吗?
四、药与饭的思考
关于药与饭的概念,据我所见是杨上善提出来的,他在《太素》中论及五谷五菜,就有这么一个观点:虽平常的谷菜,于平时用是饭,用到处方中(辩证无误,机体正需要时)是药。我很赞同他这一说法。反过来,虽是药,若辩证不确,或盲目大剂量应用,药也就成了饭。因为中药像水银、砒霜、巴豆、马前子之类的剧毒药毕竟是少数,现在也不常用。平常药的安全范围是很大的,尤其是煮熟之后,所以,大剂量应用不是个个中毒,并不能说明这个量就是合理的治疗量。像有人服100-200克附子、生半夏煎剂,没有发生中毒,这是当饭吃的,不是当药用的,只能说明中药很安全,不像地高辛治疗量和中毒量很接近,并不能说明临床治病一定要达到这个量才能起效。杨上善前辈的药与饭,和我的药与饭讨论的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杨前辈说的是虽是平常的五谷,用到处方中是药,是必不可少的;我的观点是,虽是药,盲目大剂量应用,就如同是饭。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同或重视。
五、道法自然
我曾不止一次说过,中医源于道家。道法自然是道家很重要的一个观点,在这里我们不管这四个字的原义,做为中医,我们从中得到的启示是治病无非是医药在帮助、辅助、顺应患者的自愈力。如果大家认同这一观点,大家想一想,我们有没有必要盲目加大药量?我记得在一次经方年会上,马方辉老师讲过天平思维和秤杆思维的问题,他认为现代医学侧重于天平思维,中医更多是秤杆思维。天平思维必然是对抗,称枰思维更重视平衡。我不否认中医治疗,有时须“大刀阔斧暂将夺关“的勇气和胆识,但更多的是须要“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从容和智慧。习惯于超大剂量用药的同道,对于患者的自愈力而言,会不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是不是有违道法自然的原则?
六、结语
我记得,中医大家程门雪用量有一个先大量后小量的变化。从另一角度讲,有一味药是没有减少只有增加的,那就是医生本身这味药。我们的薛师姐曾有一句名言:“医师本身就是一味药。”纯粹的药物由大变小的同时,我们的年龄在增加,我们的阅历在增加,我们的知识在增加,我们的经验在增加,我们的世界观在优化。做为中医,我们应认识这味药,重视这味药,用好这味药!
2012-5-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