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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机缘巧合，笔者（以下简称为“BZ”）有幸于1月5号晚上得以和黄煌老师做了近一小时的微信访谈。通过访谈，切实感受到了黄老师2020年度新思想的方方面面。 《黄煌经方基层医生读本》（以下简称为《基层医生读本》）及第四版《黄煌经方使用手册》（以下简称为《经方使用手册》）即将出版，经方推广的“四个方面军”及方证相应，为了推广中医大众化而创立的“黄氏语言”及“形象代言人”，经方生活化，“我只是一个教基础的中医经方老师”，“中医是道铁板料理”，“斜杠鼻祖不是我”……Freestyle，新鲜，诚恳，让我们一起来感受~
BZ：新版的《经方使用手册》什么时候会出？毕竟您每年的工作量都是相当惊人。 黄老师：今年上半年先出《基层医生读本》，再出《经方使用手册》。 BZ：确实，基层医生若能用好经方，可以改善和解决很多的基层医疗问题。 黄老师：《基层医生读本》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介绍了30首常用经方。第二部分，介绍了13种常见病所应用的一些经方。其中，在30首常用经方的章节，有一个《黄煌解说》的部分，会把我运用这张经方时的一些关键点，向大家进行介绍。第二部分的《从病选方》章节，每一张方下面都附设了一些医案（主要都是我的）。 BZ：关于《基层医生读本》，您这样的想法太棒了，非常有实战性、针对性。 黄老师：《基层医生读本》是一个基础性的东西，也同样适合于爱好者。《经方使用手册》要出的是第四版，主要增加了800多条循证医学的证据。也就是说，以后在选方的时候有两个思路，一个是我一直强调的对人用药，还有一个就是按照循证医学的证据，对病用药。 BZ：《基层医生读本》和第四版《经方使用手册》，形式内容如此新颖，我想对于我们这些爱好者也都是非常有参考性的。非常期待！ 黄老师：目前，中国的基层经方医生还不是很多。但是如果把他们武装起来，就能解决不少问题。在中医学的传承、以及中国的基层医疗保健方面，他们将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黄老师：基层医生的培训，需要动脑筋。仅仅照搬现在高校的教科书，是不行的。所以，我根据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编了《基层医生读本》，可以说就是教材。
黄老师：现在，经方的推广有四个纵队，或者叫四支力量，四个方面军。 第一个方面军，就是基层医生。他们面很广，人数很多，学习经方的热情也非常高，因为他们主要追求的是疗效。 第二个方面军，就是海外的中医。他们的诊所不能用西药，只能用中医中药。所以他们一手拿针艾，一手用中药，而中药主要是用经方。这个培训量也是非常大的。 第三个方面军，就是现在各大中医院里面的一些专科医生。他们掌握了西医的一些诊疗技术以后，也需要有中医的一些实用技术跟上。经方是他们不错的选择，但是用经方的人数还不是非常多。一是因为很多人是用西医西药的，不大相信中药。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以前所学的中医太杂太乱，思路转不过来，但这些年情况正在有所改变。 第四个方面军，就是你们这些爱好者。因为你们不为名利，就是追求疗效，在为自己及家人的身体寻找一些安全有效的保健和治疗方法。 黄老师：爱好者这支队伍壮大以后，会有几个好处。首先，作为咱们最最重要的家庭医生，它能保证中国普通家庭的一些保健工作，可以弥补目前中国医疗保健的不足。第二呢，它能够把中医学的种子根植到家庭中，往往一个经方妈妈可以影响到三代人，这对涵养中医的资源也是非常重要的。当然，如果从大的方面来讲，它能够传承中医传统文化。 BZ：我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毫不夸大地说，这真是利国利民的大举！以后可以叫您“新四军军长”了。 黄老师：所以，这四个方面军合在一起，就可以引起中医学术的一个大的变革，从而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医疗保健力量。那么，形成这四个方面军的历史背景，主要是由于互联网的出现，中医不能再被少数人所垄断，而得以走向大众。 BZ：这样的纵横效应，一定会让“黄煌经方”更加闪亮。 黄老师：我在其中所做的一个工作，就是对中医做了一些改造，保留了它最最实用的部分，即“方证”。同时，强化了它极简的一个思维方式，即“方证相应”。并且，我们在推广的过程中，使用的语言也是比较形象的，这样便于拷贝，便于实际应用，可操作性也较强。可以说，这对发展四个方面军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BZ：了不起！吴佩孚都要向您拱手不停了。（注：吴佩孚，取同音“吾佩服”之意） 黄老师：从历史上来看，本世纪以来中医迎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众化趋势。如何把握住这个历史机遇，非常重要。为了实现中医的大众化，高校要拆掉篱笆墙，要为广大民众服务；我们讲的东西，要让大家听得懂，用得上。
黄老师：关于中医基本理论的理论数据问题，以前我曾做过一项调查研究，研究素材是《中医大辞典》（基础理论分册）、《辞海・语词分册》，以及《辞海・医药卫生分册》。这三者，一个代表中医理论术语，一个代表自然语言，再有一个就是代表了以西医为主的自然科学（也就是现行医学，其科学性最强）。 黄老师：我把这三本辞典拿来，主要是用来统计词语的多义性，也就是统计一个词语有几个意思。结果显示，中医基础理论的多义性非常强，15%以上的词语一词两义，三义，甚至四义。作为自然语言代表的《辞海・语词分册》，多义词比例在13%左右，还低于中医。而作为现代医学代表的西医词语，其多义词的比例非常低，仅为0.3%。也就是说，西医基本上是一词一义，而中医很多是一词多义。这说明，我们中医的理论术语还是基于自然词语基础上的一种语言。如果以此作为一个基本的体系来讨论，就会带来无限的争议，因为其逻辑性不是很强，不能作为一个推理的基本单元。 黄老师：所以说，中医学最最科学的部分，不是它的理论术语，而在于其中歧义性很小的一个内核，那就是方证。桂枝汤有桂枝汤证，麻黄汤有麻黄汤证，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张经方一个证。它没有歧义性，这反映了其科学性。 黄老师：中医学的流派比较多，但我觉得其中的经方派是最了不起的。他们践行的方证相应，是一种极简的思维方式，是一步到位的。而且，他们用方简洁。能用五味药去解决的，不开六味药。方证相应，不需要去绕圈子，也不需要去推理，就是一种直觉思维。这种思维方式很可贵，也很有意思，应该说是我们中医的特色。 同时我也注意到，《伤寒论》的语言更多是描述性的风格，也很有中医的特色，我们应该把这些特色继承和发扬起来。 BZ：我一直觉得，您是一位卓越的翻译家。您对《伤寒论》的翻译，让多少门外汉可以捧起这部著作而不再使它蒙尘。 黄老师：对的！我确实是发挥自己的语言长处，对《伤寒论》的原文及其方证作了一个变革式的形象描述，把这些条文竖起来，从而让古代的条文变成现代人比较容易理解、记忆的一种形象，因为形象才能让人记得住嘛。 BZ：您提纲挈领地对每一张经方进行的名片式推广，令初学者都能快速记住敲黑板的重点，一下就印入脑中。这样的创作太宝贵了！ 黄老师：对于中医今后的发展，现在业内大概有两种意见。比较多的人，觉得中医应该小众化，精英化，好像要懂很多很多才能搞中医，认为只有少数人才能学得会。还有一部分人，主张中医大众化，认为中医要走向基层，要让更多老百姓了解中医。也就是说，为了迎合中医大众化这一历史发展趋势，我们应该做出自己的行动。 黄老师：在这个过程中，怎么去说一种让普通民众都能够听得懂的语言，是至关重要的。 中医语言的变革，也就是所谓的翻译问题，一直是很让人头疼的。在上个世纪20、30年代，就有一批医家主张用现代的语言来重新解释，但到了上个世纪50、60年代，反而有比较多人用明清医学的一些语言，好像文绉绉的才有中医的味道。就像现在很多人搞中医馆，非得要用红木家具，认为要有所谓的古色古香才是中医，说到底还是比较追求一些形式上的东西。 黄老师：而我是完全打破这种思路，采用了一种非常简单的大众化的语言，主要是用形象的语言来讲中医，我觉得把这个东西讲透就行了。现在证明，这种语言还是比较合适的，有人称为“黄氏语言”。 BZ：“黄氏语言”之所以形象，还因为您有各种“形象代言人”吧。 黄老师：对的！形象化是一个特征。也就是说，要把很多的方和具体的人结合起来。当然，这个人是有一定抽象性的，也是有点脸谱化的。比如说，把李逵、鲁智深拿出来，作为麻黄附子细辛汤、葛根汤、麻黄汤这些方的适用人群代表，我们称其为麻黄体质。把《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请出来，作为桂枝汤人体质的形象代表；把被王熙凤调戏的贾瑞请来，作为一个失精家、也就是桂枝加龙骨牡蛎汤适用人群的形象代言人。 甚至，我们还会借用一些可爱的动物照片，对一些方证的特征进行描绘，主要是帮助大家来记忆。只有比较夸张、抽象的东西，才能比较容易形成记忆，而形成记忆是学习经方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BZ： 您的代言人遍及古今中外，林黛玉、鲁智深、贾瑞、葛优、特朗普……甚至还有喵星人。一个个形象栩栩如生，让人亲切或使人捧腹，自然快速入脑令人不忘。 黄老师：对的，这些代言人很多。包括我讲桃核承气汤的时候，还常常会讲到一头母牛。它肚子胀，小便不通，贵州的那位基层医生用了桃核承气汤。这些案例确实让大家印象深刻。 BZ：对对对，那头母牛是贵州毕节胡忠茂医生的医案。还有河南兽医孙胜利的案例，也是非常有画面感，让人常听常新，印象深刻。 黄老师：所以我在国外推广经方的时候，很多翻译翻起来是很容易的，因为我没有非常拗口的中医理论术语。作为翻译，如果不能理解授课者所讲的内容，他是无法转化成自己的语言给听众的。有很多翻译跟我翻几次后自己就理解了，因此很喜欢做我的翻译。 黄老师：这几年，针对基层医生，都是采用数百人的大型培训模式。我们发现听众都是聚精会神，没有喧哗，没有擅自离场，他们都在静静地听，认真地记，有的还不停地用手机在拍PPT。他们感觉到听得懂，因为我讲的话实实在在，没有空泛的东西。每一张方都是一个一个的形象，一个一个的病人。每一张方如何运用，很多的细节我都会交代地非常清楚。当然，我所讲的东西也并不是完全地非常成熟，或者说也并不是最好的，但至少大家能听得懂。 黄老师：中医学非常丰富，经方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但我认为经方是中医学里面最客观、最实用的内容。中医学里面的很多东西，未必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但是真的中医应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且学习中医也应该从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开始，这是我一直非常强调的一个理念。 黄老师：也就是说，中医学这座大楼中间，可能经方只是基础。这个基础打好了，再继续学习六经八纲、脏腑经络、气化，都是可以的。而我，只是一个教基础的老师。 黄老师：我经常这样打比方。学了经方以后，会如冬天里滚雪球，越滚球越大：而如果只是零敲碎打的学这个学那个，没有学习经方的话，就像以手捧水，水都会从指缝中间流掉。 BZ ：您说的实用，我的理解就是实际生活中能够用到、会用、好用。 黄老师：我一直坚持认为，中医学是一个生活医学。只要懂得生活，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学好经方。能煲鸡汤的，就能煲好桂枝汤。 要懂得生活，其实是要懂得人。经方是人的方，经方医学是人的医学。经方，都是要适用于一个一个的人的，所以对人的认识非常重要，这也是我非常强调的。我们不仅要了解人的高矮胖瘦，也要了解他体质的强弱，判断他的寒热虚实，还要对他的心理状态有所把握。他是抑郁的还是焦虑的，是神情淡定的还是惶恐不安的，我们都要能够善于观察，所以要求我们有非常敏锐的观察能力。 同时，我们还会强调医生对于病人情感的理解力和掌控力。也就是说，我们沟通能力要强，要善于和病人沟通，要理解病人的心理，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希望什么，最痛苦的是什么。我一直在说中医和西医的区别，西医是善治人的病，中医是善治病的人。这就要求我们在给药方的同时，还要和病人做适当的交流。 黄老师：所以说，经方医学并不是冷冰冰的，它是很温暖的，很亲切的。西医医院充斥着难受的味道，而中医是有烟火味的，有厨房的气息，这就是经方生活化的一个重要体现。很多经方都是食疗方。比如当归生姜羊肉汤、猪肤汤，都是厨房里边的东西啊。桂枝汤，大多数也都是厨房里常用的香辛料。还有用酒、用米煮药等，都带有我们中华民族传统生活的浓浓气息。 经方生活化这一点，也可能正是很多爱好者喜欢经方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BZ：经方融入生活，是因为“黄煌经方”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经方的人情味，经方的生活味。 黄老师：对的。就是这个经方的生活味，经方的人情味！这才有意思，这才叫医学。所以说医学并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充满了温情的，充满了生活味的。特别是我们的中医，它是吃出来的医学，很多方都是从厨房里面过来的。古时候写《汤液经》的伊尹，商朝的第一任宰相，他就是一个高明的厨师。后来讲的药食同源，医食同源，其源头就在伊尹。当然，伊尹只是一个logo，他是古代劳动人民、特别是擅长烹饪的我们汉民族祖先的一个缩影，是一个代表。 黄老师：当然，经方医学和普通的厨房生活还是有所区别的。它是在生活经验基础上的一个升华，在进行了一些规范化的工作之后，慢慢地形成了专业，但它仍然和千家万户普通人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现在要发展中医，不能够把中医藏进少数人的象牙塔里，还是应该让它回归大众，让它走进千家万户，让更多的老百姓来应用它，发展它，提高它。 黄老师：所以，这次关于煎药加水量的公式验证，得到了你们的帮助，很有意思。 黄老师：很多搞中医研究的，都是在实验室搞小老鼠，他们有数据和照片，但很多让人看不懂。和他们完全不同，我走了另外一条路，来尽量还原中医的生活味，还原中医的生活本质，并自认为这样的做法很有意思。也就是说，当他们千军万马都在挤独木桥，要走所谓的科学化（即按照西医的规范来走）的时候，我倒过来走向了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属于中国人普通生活的这一大片原野。而真正具有活力的、值得我们中医人流连忘返的、能够让中医学生生不息的这块土地，才是能够让我们中医真正发挥优势的广阔天地。 黄老师：但归根结底，我其实还只是一个老师，一个比较认真的中医经方老师。我仅仅是把古今中外那些人的生活经验、医疗心得聚在一起，作为教学素材，拿来教给大家，主要还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真正理解中医。 BZ：是的，您是一位老师，兼了好多门课的老师。语文，历史，政治，哲学，美术，音乐……甚至占卜！经方，被您教成了经典串烧！ BZ：去年大家流行说斜杠青年，这样看来您才是“斜杠鼻祖”呢。 黄老师：中医是个杂家，什么都要懂一点。在生活实践的这块铁板上，将这些东西进行烧烤、翻炒，加进调料，做成一道脍炙人口的美餐。 但是我看的书还不够多，很多东西也还在积累，所以我是希望更多的年轻人、特别是各行各业的一些精英们能够进来。你们爱好中医，爱好经方，慢慢可能还会为百姓们端出更多的美味佳肴。 黄老师：“斜杠鼻祖”嘛，也不是我。以前有很多医家，都有着很丰富的知识面。像徐灵胎，应该就是现在所说的斜杠青年。他的天文，地理，水利，文学，哲学都非常厉害，甚至还研究道德经。他善于想象，善于表达，既不畏权势，也不追求当时的科举，很独立，很自由。 BZ：铁板料理！难怪粉丝如此追捧。舌尖上的经方，经方“新四军”，让我们继续期待2020~
黄老师：今晚这样的访谈形式很好，很有意思。本来就是这么随意讲讲的，所以言语中可能有一些语病，但我大概的意思表达出来了。你们可以整理整理，甚至以后还可以分成若干个专题，通过微信来进行采访。这样我也没有多少压力，可以想到哪就说到哪。 BZ：好的，谢谢您的新鲜分享！也期待您下一次的freestyle。时间不早了，祝您晚安。 访于2020.01.05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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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 20: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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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 22:3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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